第七章：落魄公子7

就這樣安然度過了兩天。

葉思瑤在被程北沐無微不至的照料下，發現對方是真的對自己沒有想法，最起碼暫時是沒有。那些瓶瓶罐罐里裝的也不是致幻葯，而是各種消炎藥和維生素。

雖然解釋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但葉思瑤已經不在乎了。最壞最骯髒的日子他都度過了，還有什麼是他不能承受的？

他開始琢磨是時候找個機會逃走了，他還有許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得查明自己父母被害死的真相，他得向那些傷害、侮辱、摧殘過他的人復仇，所以沒多少時間陪程北沐在這裡玩過家家的遊戲。

這天他起得很早，在程北沐給他買了一衣櫃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純白色襯衫穿上。

這已經是所有衣服中看起來最正常的。

程北沐不知道有什麼惡趣味，給他買的衣服全是印有卡通可愛的圖案，上面不是兔子就是熊，有些衣服甚至還是粉紅色……

這讓葉思瑤一度懷疑程北沐有戀童癖，把他當兒童一樣在圈養。

對著鏡子鏡子系脖頸上的紐扣時，葉思瑤看到自己手上那些醜陋的傷疤，與身上潔白的襯衫格格不入，他下意識的想用衣袖去遮住手背，卻發現程北沐給他買的衣服都太合身了，根本遮不住。

抬頭望向鏡子，裡面的少年鼻樑英挺，嘴唇削薄，烏黑細碎的劉海下，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那張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也逐漸有了氣色。

他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活的像個人了？

已經不記得了。

這種死裡逃生的割裂感讓他覺得很不真實，卻又難得的舒適，曾經他也是一個光鮮亮麗的少年，曾經他也十分愛惜自己這具身體。

下樓的時候，他看到程北沐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和醫生交談，看到他從房間里走出來，緊張的制止了他：「你先進屋，一會兒我去找你。」

葉思瑤遲疑了片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垂下眼眸轉身進屋。他早就習慣了被呼來喝去，沒有選擇，只有服從，更不配擁有質疑的權利。

然而程北沐只是擔心他聽到自己的病情會影響心情，所以看到他輕輕的關上房門后，才放心的問醫生：「怎麼樣，他病情好點了嗎？」

醫生姓張，是城市裡有名的私家醫生，程北沐花了大價錢把他請到家裡，光出診費都要比平常醫生翻了三倍。

張醫生推了下鼻翼上的眼鏡：「身體方面正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但心理方面還很棘手。」

程北沐點點頭，小可憐有心理疾病他並不意外，他就是奔著這個目的才來到這裡的。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治療他的心理疾病？」程北沐又問。

張醫生：「這不是我擅長的領域，你需要專門請一個心理醫生。但我看他目前的狀態很抗拒與外人接觸，所以你得先對他進行適當的心理疏導，多帶他出去轉轉，放鬆心境，最好是能願意主動接受心理治療。」

送走張醫生后，程北沐來到了二樓卧室。

葉思瑤此時正坐在床邊看書，看到他進來，目光幽幽的望向他，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表情。

程北沐深吸一口氣，換上一副溫和可親的笑容：「瑤瑤在看什麼？」

這些天葉思瑤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看他走過來坐在自己旁邊，身子僵硬了下，本能的朝一邊挪動，然後低聲回應：「你放在床頭柜上的書。我隨便翻翻。」

他的聲音很小很細，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害怕一不小心就會受到懲罰一樣。

程北沐探頭，看到是阿亮前幾天拿過來的英文書，一臉驚訝：「你居然看得懂這種書？」

葉思瑤木然的點頭。

程北沐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借書本和患者產生共鳴不失為一種治療手段，於是他指著葉思瑤手中書的封面問：「這是什麼書？講的什麼？」

葉思瑤十分詭異的看著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搞不懂這個人了。

程北沐尷尬的笑了兩聲，胡亂謅了個解釋：「那啥，你也知道我們混黑道的沒什麼文化，這些書買回來都落灰了，也不知道裡面講了個啥，純屬好奇。」

好奇的話會讓它落灰嗎？而且一個黑幫老大會對書籍感興趣嗎？

葉思瑤懶得去分析他的目的，坦白回答：「這本書叫《追風箏的人》，講的是富家少爺與一個僕人的兒子之間一段似乎不可能成為朋友的關係。」

程北沐點點頭，指向另一本：「這本呢？」

葉思瑤：「FallofGia

ts，《巨人的隕落》，描寫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六個家族的興衰變化。」

程北沐又指了幾本書，發現對方說的分毫不差。這些書他都沒來得及翻看，但葉思瑤卻能把每本書的內容和中心思想都描述出來，實在令人震驚。

「你以前看過這些書？」程北沐疑惑的問他。

葉思瑤搖了搖頭：「剛看沒半小時。」

程北沐更詫異了：「半個小時將九本書的內容全看完？還是英文書？」

葉思瑤撫著書皮，表情淡漠道：「每本書開篇都有簡介。」

「哦，對對對。」程北沐拍了下腦門，悔恨自己怎麼連這點事都忘了。他打量著葉思瑤，饒有興趣的問：「瑤瑤，你以前學習成績是不是特別好？」

葉思瑤頓了下，已經很久沒人提及過他成績了，終日不是試藥就是被毆打，他都差點忘了自己原本是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嚮往著能出國留學，成為一名優秀的小提琴家。

程北沐見他不說話，側頭接著問：「瑤瑤，你有什麼夢想嗎？」

葉思瑤垂下眼眸，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

夢想這種東西，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根本微不足道。他連第二天是否能活著都不知道，誰會去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瑤瑤。」

程北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讓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抽出來。

接著他就聽到程北沐用溫柔沁水的聲音對他說：「你想不想重新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