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蔭屍
「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聲透過棺材板子從頭頂傳入我的耳中。青綠色的粘稠液體和著鮮血「啪嗒、啪嗒」的落在地面上——距離我不足兩尺的地方。
我戰戰兢兢的趴在棺材下面,掐著自己的鼻息,聲不敢出、氣不敢喘。臉色是由白變紅、由紅變紫,這會兒恐怕已經是鐵青了吧。
不過我依舊死命的忍著,生怕一不小心弄出一丁點兒響動,就成了上面那「東西」的血食!
我叫楊凌霄,家住龍國遼東半島附近的一個小山村。今年十九,高三剛畢業。不過眼前這情況別說我這年紀輕輕的沒見過,恐怕絕大多數人活一輩子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我是該驕傲見多識廣還是該自嘆倒霉……
和我一個屋晃悠的這位,估計應該叫殭屍吧。不過似乎和傳說中的殭屍不太一樣。咱們印象中老輩人口中的殭屍應該是死而不腐、渾身乾癟,手臂抻的直直的,雙腿不會打彎兒、不會邁步,想要動地方只能一蹦一蹦的竄。最主要是它逮著活人就往上撲,不是插死就是咬死……
不過我面前這位似乎有所不同,沒聽說誰家殭屍能喘氣的。這貨從我見到她的時候就「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流著口水。
呼出來的濁氣又腥又臭,聞一鼻子我差點兒嘔出來……要不是怕弄出聲來被她弄死的話。
還好她的感官和傳說中的殭屍差不多,挺遲鈍的,估計也是聞著生人氣味兒或者生氣尋找目標的,要不然就這麼一低頭的距離,恐怕換個正常人我早就被發現了。
我現在的位置挺尷尬,在她家「樓下」。就是剛才她躺的那副棺材下面。沒辦法,整個屋子裡也沒有其它可以躲避的去處了。
我可不想向旁邊這位仁兄學習。那不遠處的地上就躺著這麼一具殘缺不全的屍身,已經被開膛破肚、挖肺掏心,死的那叫一個慘。那是村裡陳家老大陳國富的屍身。
說了這麼多,各位可能還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怎麼就落得這步田地了?殭屍又是怎麼回事兒?
我這就借著躲殭屍這麼個閑工夫,跟您列位詳細叨咕叨咕這檔子事兒。
這事兒說起來啊,還得怨我那個做陰陽先生的爺爺……
我爺爺叫楊守誠,是這十里八村兒有名兒的陰陽先生,而且聽說這手藝還是祖傳的。不過眼瞅著就要傳到我這輩兒了,他老人家卻怎麼的都不肯教,非要讓我念書上學,能考個縣裡的公務員那便是光宗耀祖了。即便考不上,他寧願拿出自己的棺材本兒給我做門兒小生意,也不讓我染指祖上留下的手藝。
不過我知道,他也是被這門兒手藝傷透了。大家可能都知道,凡是搞這個陰陽數術什麼看命算卦啊、轉運破災啊之類的,特別是有真本事的,那乾的都是泄露天機的事兒!
這個世界有它自己的運行法則,即「因果」。天道昭昭,因果循環。若強行窺探天機改變因果,必然會招致法則的懲罰,命犯「五弊三缺」!
這「五弊三缺」說的是一種命理,雖不見於古籍,但卻被赤果果的現實所佐證。所謂五弊,不外乎「鰥、寡、孤、獨、殘」。三缺就是「錢,命,權」這三缺,也就是一輩子沒錢、命賤、沒權。
不過您可能就說了「這人要是都這樣了,那得多慘吶,還有心思給人算命吶?心得多大!」
這是您沒聽明白。這「五弊三缺」肯定不會都往一個人身上招呼齊了,必然只是身犯一二,不然那可就真不給人活路了。
而我爺爺這輩子就犯了個「殘」字。
爺爺小的時候,家裡窮啊。能吃飽飯餓不死就行,誰還管啥弊啊缺的,命沒了啥也沒有了!所以就學了祖上的手藝。
這不轉眼就遇到了國家管理,像他們這樣算命的就都給定了個「國民的餘毒」之類的罪名,總之就是挨打。
主要還是文化青年們打的狠。不過爺爺當年在村裡也幫過不少人,人緣兒不錯。所以有人打、有人護,磕磕絆絆的就把這次挺了過來,總算沒把老命丟了。
不過雖然命保住了,但是腿殘了。再加上奶奶跟著擔驚受怕的老上火,所以身子骨也不好,沒多久也就撒手人寰,留下我爹和爺爺相依為命。
要說那時候,爺爺已經被整怕了。也就不想讓我爹也入這一行。不過命運這東西那是誰也說不清啊。
那幾年由於爺爺總是被拉出去遊街,所以家裡的成分也不好。於是我爹也就沒人管、沒人問,當然也沒人跟他玩。
好在我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這算命、擺卦、批字那不也得識文斷字不是,所以我爹也認字。再加上沒人跟他玩兒實在是悶的慌,於是沒事兒了就拿著家裡私藏的相書、卦書看。
您還別說,這學東西還就得偷偷摸摸的學,這東西您覺著來之不易了,也就上心了。一上心學的就快、就好、就紮實。
加上我父親確實有那麼些小聰明,一來二去的,本事能耐就不比我爺爺差了。等我爺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老爺子也只能仰天長嘆一聲「造化弄人吶……」。不過我爹不像我爺爺,一輩子窩在小山村裡也沒個志向。
年輕人學了一身的本事就閑不住,正巧趕上開放搞活經濟,做生意的多了,信這信那的也就多了。我爹便借著這個機會,外出闖蕩,美其名曰尋訪名山仙友,切磋道法技藝。
這一走就是十幾年。起初我爺爺也沒當回事兒,孩子大了也沒法兒管。單說這一日,他老人家正給村裡一家辦喪事兒的張羅事宜。在那年頭陰陽先生的職務分不了那麼清,基本上啥活兒都接,得吃飯不是。
突然間這心口猛的就開始「突突」,一陣的心緒不寧。這對於身上有點兒「道行」的人有個說法,叫「心血來潮」!這是有事兒要發生在自己家啊!
果不其然,就在當天晚上,我父親滿身鮮血,懷裡抱著個嬰兒跌跌撞撞就闖進了家門,一進屋就倒在了地上,是人事不醒!
當時可給我爺爺嚇壞了。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唯一的兒子要是掛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以後死了都沒有個孝子賢孫的給摔個盆兒!
於是趕快往屋裡抬,又是上藥又是包紮的,好歹是給這條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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