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自肚腸
鄭氏一聽急了,飛快地看了蘇三溪一眼,說道:「那,那是你們奶奶給他們買的。」
說完覺得這理由充分的很,不自覺便挺直了身板,難道婆婆還能為了青櫻這個丫頭反駁了她?
不想卻又聽到蘇青她沖她說道:「那三嬸願不願讓我搜上一搜,如果搜到銅板那就歸我。」
「憑什麼!」鄭氏揚聲道。
蘇青媖淡淡地笑了笑,又埋頭扒飯。
倒是鄭氏自己反應過來,鬧了個大紅臉。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氏一眼,便埋頭飯碗里,快速地扒飯,再不敢出頭。
王氏恨鐵不成鋼,狠狠剜了她一眼。
蘇二河的妻子馮氏飛快地看了鄭氏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大嫂就算有私房錢,那能有多少?鎮上呂家聘青媖給了五十兩銀子,除了給小叔子娶親,省著用能用很久了,大房一文沒落著,幹嘛去惹青媖不高興。
青媖這丫頭自從被婆母帶著舅家表侄們抓回來后,就懂得反抗了。不過她馬上就要嫁出去了,這會不好好哄著她,幹嘛要去招惹她!弄得青媖跳起來,萬一不嫁了,到時候雞飛蛋打,有什麼好的。
一邊想著,一邊往挨著她坐的夏荷碗里夾了一筷子菜。母女倆便只顧扒飯,不管鄭氏他們的眉眼官司。
而蘇父蘇母都是老實人,在後娘后婆婆手下小心翼翼過活,平時也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聽到鄭氏說起私房錢,夫妻倆嚇出一身冷汗,正擔心被王氏喝罵,沒想到青媖三言兩語就幫著解了圍。
夫妻倆齊齊鬆了口氣。
平時見貨郎來村裡,青媖、青楊、青杏都隻眼巴巴地看著,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夫妻倆瞧在眼裡,心裡疼得厲害。
後來便也學著藏上一兩個銅板。
攢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才兩百多個銅板。這次青媖出嫁,都拿不出錢給孩子置辦嫁妝。好在孩子她爺說會給一兩銀子置辦,不然孩子都要光身進呂家的門。
一頓飯吃得各自肚腸。
吃完飯,大夥便又齊齊出了堂屋,不等二房收拾,有富有貴便鬧著他奶分糕點。
堂屋裡馮氏和夏荷正收拾著,蘇母是個眼裡有活的人,也過去搭把手。
鄭氏則閑坐在堂屋剔牙,眼睛盯著王氏手裡的糕餅不放。
一邊看一邊嘖嘖有聲:「這真是捨得啊,這驢打滾一兩就要二十文錢呢。青媖你可真捨得,你娘存了不少私房錢吧。」
青媖見不得蘇母從早忙到晚,見蘇母要留下幫忙,也帶著雙胞胎在堂屋裡不時給她伸把手。
這會聽見鄭氏的話,正想反駁,不想小青杏因不忿糕餅被分走大半,氣著搶說道:「不是我們買的,是人家送的!我們家沒有私房錢!」
「送的?誰會這麼大方送這麼死貴的糕餅。」鄭氏嗤鼻,一臉的不相信。
「就是送的!」
小青杏被姐姐叮囑不可以說今天在鎮上的事,便只來回說這句話。沒把呂博承供出來。
這年頭,私會男人,哪怕是未婚夫,也並不是什麼好名聲。
鄭氏猶自不信。
心裡想著,原來張氏只是面上看著老實啊,這糕餅都不止一兩銀子了吧。嘖嘖,看來她看走眼了,張氏原來是個內里藏奸的。
蘇青媖淡淡地看了鄭氏一眼,冷聲道:「三嬸覺得我捨得買這麼貴的糕點給家裡分了?我有那錢不給自己置辦些嫁妝?倒捨得給兩個堂弟買糕餅回來甜嘴。」
見鄭氏被她說愣了,蘇青媖又轉向王氏:「奶奶,你收了五十兩銀子,一兩都沒落到我爹娘手裡,不知我的嫁妝你是怎麼打算的?也沒剩幾天了,不知道是奶奶你去置辦還是給錢我爹娘去置辦?」
王氏聽完立刻瞪圓了眼睛:「你爺不是說給你爹一兩銀子去置辦的嗎,這還嫌少?你娘嫁過來時,除了兩身衣服什麼都沒有。你還想要什麼!」
蘇青媖見正收拾碗筷的蘇母難堪地垂了頭,眯了眯眼睛看向王氏:「不知奶奶嫁過來時,又陪嫁了什麼?」
王氏一聽,噎住了。
她能有什麼陪嫁。
她娘家比張氏家裡還窮,不然也不會把她嫁給死了婆娘,還帶著兩個小拖油瓶的蘇家。
堂屋外的老蘇頭猛吸了兩口水煙,才開口說道:「我跟村裡的蘇木匠說了,給你置辦一些屋裡用的柜子箱籠,過兩天就能得了,到時讓你爹取去。」
院子里的蘇父一聽,立刻一臉感激沖著老蘇頭說道:「謝謝爹!那我明天就看看去。」
蘇青媖往外看了一眼,見蘇父臉上一臉喜氣,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牽了青楊和青杏的手回了房。
等蘇母幫著二房收拾好回到大房,便迫不及待地抓著蘇青媖,問起今天鎮上的事來。
怎麼就見到呂博承了?
難道青媖是特地上鎮里尋他的?
她和孩子爹雖然都不滿意呂家,但讓青媖去見他,這萬一給人看見了,說些不好的話,倒壞了青媖的名聲。
大房五口人,齊聚蘇青媖和兩個雙胞胎的房間。
大房總共七口人,才分了東廂兩間房。
蘇青媖大哥徵兵走之前還是跟二房的又文、又武擠一間房的。後來她大姐出嫁了,她便帶著雙胞胎睡在一個屋裡。好在雙胞胎還小,又瘦得很,一張床上也還睡得下。
蘇父一聽蘇母發問,和她一齊望向蘇青媖。
屋裡雙胞胎原本在分吃一塊糕餅,這會也不吃了,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包好,放了起來。眼睛里都是歡喜,這麼多,一天吃一塊能吃好多天了!
兩個小東西臉上掛著笑,聽蘇母發問,就嘰嘰喳喳搶著把今天在鎮上發生的事一件不落地抖落乾淨。
說完還總結道:「娘,那個哥哥不是壞人。」
小青杏坐在蘇母的懷裡,拉著蘇母的衣角直直地望著她。
蘇母點著她的額頭:「你知道什麼是好人壞人?給你買糕餅吃就不是壞人了?」
小青杏嘟著嘴搖著蘇母的衣角不依。
「他不像村裡那個花豹那樣壞。他長得不像那樣。」小青楊補充了一句。
小青楊說的花豹,是村裡一個寡婦的獨子。他爹在戰場上沒了,他老娘也沒再嫁,獨自撫養他長大。村裡誰家都接濟過,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但這人不思感恩,今天這家逮一隻雞,明天那家挖幾棵菜。地也不好好種,就盯著誰家地里的作物要熟了,趕緊拎個麻袋進去搶收上一麻袋。
各家告到村長那裡都不知多少回了,他嘴裡應得好聽,轉頭依然如故。
而且連小孩的零食都搶。
還在鎮上幫著那些混混向擺攤的農人、生意人索要保護費,不給就棍棒相挾。一臉凶樣,小孩見著都怕,是個村裡不待見的存在。
蘇父聽了沉默了會,才說道:「爹在鎮上打聽過了,這個呂博承風評很是不好。說是從小念不好書,就愛打架,長大了招貓逗狗,都十八九歲的人了,正事不幹,天天喝酒逛花樓。而且他馬上就要上戰場了,將來還回不回得來都不知道,像你哥一樣,音信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