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原來你恨我嗎
蕭彧見顧珏咬牙執拗,顧公子素來倔強,從前就是這樣:「讓你穿個宮女的衣裳,你便裝不下去了嗎?方才那故意做出來的柔順又在哪兒?」
顧珏看著面前蕭彧,只感覺有些陌生,他從前不會這樣的,他不喜他便不來,他有錯他便罰,而不是如今這樣,不止言語上羞辱,他甚至行為上也要這樣折辱他!
顧珏壓下心頭苦澀,而後索性道:「我知陛下不愛看我從前的模樣,只是,我穿宮女衣裳,不倫不類。」
蕭彧眸色沉沉:「不倫不類?你以男子之身入宮,你便覺得很合綱常?」
顧珏渾身一震。
是啊,他以男子之身入宮,已經壞了綱常了。
如今不過穿個女裝,只是不倫不類罷了。
想到這裡,顧珏苦笑一聲。
他倦了在他面前爭個自己心安,所以,就這樣吧。
他不爭辯了。
蕭彧看顧珏張了張嘴,卻又低下頭去,方才那倔強表情沒了,他厲眼掃向旁邊真的停下來的王海:「你是死的嗎?」
王海嚇了一跳,趕忙走了。
不一會兒,一套宮女的衣服就被送到了顧珏的面前。
顧珏看著那宮女的衣服心頭五味雜陳,原本因為發燒而有點兒精疲力盡的身體一時間,連呼吸都覺得累,他不知道:「原來你恨我嗎?」
從前顧珏從不往這方向去想,他與蕭彧相識在西寧,一開始甚至不知他的身份,兩人相交,若非當時結交的歡喜,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陷進去,他一直覺得,蕭彧應該是有些接受不了男子,所以才對他若即若離,而他身為男子入宮,他才對他格外嚴厲。
如今卻不得不承認,這不是格外嚴厲,他對他,甚至有些過分的苛責。
蕭彧聽著他的話卻是蹙眉冷聲道:「朕沒有那個空閑去恨你。」
顧珏在袖中的食指微微曲起來:「既然不恨,那麼必定是對我討厭至極了吧?」
蕭彧看顧珏的模樣。
顧珏說話時語調幽幽,面上沒有明顯起伏,問蕭彧恨他的時候是,如今說蕭彧對他討厭至極的時候也是,淡漠的,像個能喘氣的人偶。
他甚至不是在質問,好似對答案已經心中有數,也不求蕭彧能回答,只不過,自己想說而已。
蕭彧咬牙道:「朕討厭你又如何?朕不該討厭你嗎?」
顧珏與他在一起這許久,直白的聽他說討厭,還是第一次。
就算心中覺得他是討厭他的,可他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你若是真討厭我,當初又為何同意我入宮呢?」
便是他自薦枕席入宮,可他是皇帝,若是沒有他的允許,他又怎麼會入宮呢!
蕭彧眸色一閃,言語中有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惡毒:「因為朕想看看,你能自甘下-賤成什麼模樣!」
顧珏呼吸都在顫抖,他彷彿第一天遇到蕭彧一般,他看著他,一時間像看一個陌生人:「你說什麼?」
蕭彧面色冷的出奇,他看著顧珏:「因為當初憐月是為了你,才進山祈福,之後,她遇上山崩,甚至連屍體都沒有找回來!若沒有你!她怎麼會在這樣的日子進山?」
關於顧憐月的死,一直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蕭彧雖然會在顧憐月忌日的時候過來,但是他們從不說起她的死因,顧珏只知道顧憐月是在進山上香時遇上暴雨,而後遭遇了山崩,之後才喪命的,找了七天,連屍體都沒有找回來,卻不知道,顧憐月居然是為了他進山祈福?
顧珏不敢置信:「她怎麼會為我進山祈福?她不可能會這樣做的!」
話音剛落,只聽得『啪』一聲響,顧珏的左臉被打了一巴掌,力氣之大,一時間他耳朵嗡嗡作響,嘴角立刻有一道血流了下來,他整個人也因為這一巴掌摔在一旁,勉力撐著桌子在站穩了,可他還是那句:「她不會進山為我祈福!我跟她,關係一直不好!」
是,顧珏跟顧憐月關係一直不好,因為他顧珏是顧家正兒八經的大少爺,但是顧憐月,卻是個私生女!
他母親與父親感情這麼多年一直很好,可是在他們心頭有一根刺,那就是顧憐月與顧憐月的母親,父親與母親成親之後,兩人如膠似漆,顧候沒有妾侍,只有顧夫人一個,頭胎便生了個兒子,之後又添一個女兒,在西寧,顧夫人簡直是所有名門女子都羨慕的對象,可就在女兒六歲那年,卻出了事,當時顧候在外與人吃酒,不知怎麼,就與一個歌女有了首尾,顧候發現之後,甚至沒有將這歌女接回府,只是給了她銀兩,讓她離開白玉京中。
此事原本沒有人發覺,之後顧候與顧夫人便有了第三個兒子,也就是二郎顧珏,但是就在顧珏十歲生辰不久后,顧憐月卻上門來。
顧憐月當時一身孝衣,頂著一張與顧家子女相似的臉突然出現,只說是顧候的女兒,並且將當年的事情一舉說了出來,這一說,顧候皺著眉頭認了喪母無依的顧憐月,顧夫人面色蒼白的受了她認嫡母的一拜,自此,恩愛夫妻也生疑,兩人再沒有了從前的無話不說,顧夫人心中有了隔閡。
顧憐月上門的時候,顧珏已經懂事了,他自然知道顧憐月就是害他父親與母親不睦的原因,他又怎麼可能會喜歡顧憐月?
他對顧憐月從來不假辭色,顧憐月對他自然也沒有愛護,所以顧憐月會進山給他祈福?
真是天大的笑話!
蕭彧看著顧珏的模樣,想起當初,眸中閃過一絲殺意:「你不將她當做姐姐,她心中卻疼你是他弟弟,與朕相處時,她總愛說起你,若非她對你珍而重之,朕又如何會與你相交?」
顧珏面色慘白,他顫抖著嘴唇:「你與我相交,是因為顧憐月總說起我?」
蕭彧諷刺一笑:「怎麼?顧珏,你莫非覺得若非你是憐月的弟弟,朕會與你相交嗎?」
顧珏本以為他已然被他強迫羞辱,又心中對蕭彧會回應他的感情死心,便由得他說任何話語,他就算難過也能接受了,他連在宮中等死這樣的事情都認了,他連穿女裝這樣的事情,他都不與他爭辯了,卻不曾想蕭彧幾句話,便讓他自以為平靜的心頭,痛的幾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