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分離
錢雙雙一直站在聶府門外,直到夜色昏暗,腿腳失去了知覺。
錢彬過來找人的時候,錢雙雙幾乎已經快站不住腳了。
他連忙過去攙扶起錢雙雙,看了一眼已經被封條封上的大門,「雙雙,你這又是何苦,快走吧,別在這了。」
「哥,你扶著我點,我腿麻了。」
錢彬看著錢雙雙的神情,只能看到淡淡的傷心,還有因為腿麻而導致的扭曲,其餘的倒還真沒有。
他一邊擔心是不是因為掩藏的太深了,一邊又承擔起她大半的重量,看她屈膝的樣子,似乎腿真麻了,想了想還是在她面前蹲下,「哥背你回家。」
錢雙雙看著錢彬的背影,突然就感覺鼻子一酸,往事一幕幕的席捲而來,想讓人忽視都不能。
從前,也有人蹲在她面前,背著她,穿過長長的漆黑的泥濘小道,給她最安心的溫度。
可是現在。
她小心的趴在錢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那封閉的大門,一直強忍著的眼淚再也綳不住,如洪水般往下傾斜。
錢雙雙是知道的,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無用的東西,既傷心傷人,又解決不了事情,所以她很少哭。
可是她現在就是忍不住,想發泄心中的一腔悲愴。
聶尌那個大傻瓜!就是個大笨蛋!
她才不會和他一起傻!
她要好好活著,活著才會有希望。
錢彬察覺到了背上之人的顫抖,知曉她現在應該在哭,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才好,這種時候只有她自己能撐過去,他只能背著她默默的走在漸漸昏暗,又漸漸點亮起燈籠的長街上。
聶府內,聶尌站在庭院中,望著那扇封閉的大門,感覺到門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動了動有些冰涼的手指,試著捏緊了拳頭,可是他的手太冷了,冷的骨頭僵直,四肢也無力。
如今父親在大牢中,他和聶恆還有姨娘們也成為了階下囚。
但,只要她好好的,也算是他的一點欣慰。
「大哥,回屋裡吧,外面冷。」
聶恆走上前來,想讓聶尌回到屋裡去,主要是因為他的大哥站在外面實在是太久了,走到彷彿要成為一座雕像一樣。
剛才在宣旨的時候,他當然也聽到了錢雙雙的那番言辭。
沒想到嫂子竟然會說出那種話來,在這樣的關頭,實在是令人心寒。
聶尌只是想在這裡再站一會兒,冷風吹的他腦袋冰冷,但也讓他的腦子更清醒些,清楚的知道他現在還活著,才會有活著的感覺。
聶恆見拉不走他哥,還以為聶尌還沉浸在嫂子離去的事實中不能出來。
有些怒其不爭的吼道:「大哥,嫂子她,不對,現在不能叫嫂子了,那個女人她已經走了,為了不和我們家扯上關係,她已經走了,如今你站在這兒,又有什麼用呢?」
他從來沒有這麼高深的和自己大哥說過話,也許是因為看到自己大哥這副模樣,實在是有些心酸,也許是現在等待聶府的命運是被流放三千里,也顧不得什麼禮數。
說完之後,聶恆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就算聶尌會罵他,他也全部接受,而且會罵人了也比現在這樣看上去冷靜的要好。
可是沒有,聶尌並沒有罵他,他還是原來的那個站姿,那副表情彷彿根本沒有聽到聶恆說了什麼一樣。
「大哥,你清醒一點吧,如今三天後,我們就要被流放邊疆了,還是早些收拾,看看能否帶些什麼吧,姨娘她們都已經在衣服里縫了錢了,大哥,也過來幫忙吧。」
聶尌笑著搖頭。
聶恆感覺更奇怪了,「大哥,你在笑什麼,難道你已經瘋了?」
話說出口,聶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如果自己的大哥真的瘋了的話,那他們聶家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是我寫了放妻書給你嫂嫂,原本我以為他會不接受,但你嫂嫂很聰明,她能安然便好。至於兩位姨娘,是聶家對不起她們,要害她們受苦了,是我對不起父親,沒能救下兩位姨娘,還要讓她們……」
聶恆欲言又止,但看看自己大哥現在這幅樣子,還是選擇了閉嘴。
「也罷,隨你怎麼想,總之我們還是為以後流放做一些準備吧。雖然對不起姨娘,可我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就連父親如今也身陷囹圄,等三日後,同我們一道流放。」
靜默許久之後,聶尌才終於有了動作。
「回吧。」他說。
隨後,先轉身回了屋子。
看到自己大哥那落寞的背影,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月光靜靜灑落在屋院里,在地面上鋪了一層銀霜。
快要入冬了,天氣越發寒冷,只在外面站一會兒,聶恆都覺得手腳發涼。
他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追了上去。
「大哥!大哥!」
走在前頭的聶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張望著他。
「大哥,對不起。」聶恆突然道歉。
「何過之有?」
「我不該說嫂嫂壞話。」錢雙雙平日里對他也很好,他其實也知道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只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可是無論如何,他在難無法接受,都沒有他大哥來的難受。
不能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還要被迫與她分離,面上還什麼都不表現,真心的希望嫂嫂能安然無恙。
其實他大哥的心裡比誰都難過吧。
而他竟然還說出了那種話。
「你嫂嫂她,不會跟你計較的。」聶尌帶著微微的淺笑,說完之後,就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獨留聶恆站在門外,對著緊閉的門窗發獃,被冷風一吹,冷得直打顫,他就也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聶尌坐在屋子裡,燭火燃著一隻,昏黃的燈光充斥著整個房間,但越往光源外,越是黑暗。
房間里冷冷清清的,只不過少了一個人,就像冬日裡,在寒雪中一樣。
哪怕在無論如何得靠近光源,怎麼都捂不熱。
是啊,那個他心中的光已經走了,又如何能捂熱他的心呢?
走了好,走了好,他倒希望她越走越遠,永遠不要和他有牽扯,永遠活的像從前那樣自由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