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朋友（中）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個戴著面具的男子，他顯然是那群自稱是索多瑪來得傭兵的頭領，不過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似乎更像是施法者。

其實雅克很清楚，這些人絕不可能是傭兵，因為沒有哪個傭兵團請得起這麼多高階的人物，通常來說，能夠步入高階的人物，無論是修習武技還是施法者，都足以成為一方之雄，除非有不得以的苦衷，不然的話，像這樣的人，不可能去做傭兵。

儘管有些小說里把傭兵生涯描繪的浪漫且波瀾壯闊，不過那終究只是小說罷了，其實做一個簡單的對比就知道了，同樣出生入死，在軍隊立了功，是有機會成為貴族的，而在傭兵團，最多也就是獲得一些金錢罷了，所以要是有機會成為正規軍，一般那些傭兵都不會拒絕，只不過這樣的機會很少就是了。

通常來說，軍隊寧可招收那些沒有經過訓練的農夫，也不願意收有過傭兵經歷的人，原因很簡單，在他們看來，一個老實巴交，說什麼就幹什麼的農夫，遠遠比那些自由散漫慣了的傭兵好訓練，畢竟在戰場上講究的是團隊精神，能夠多減少一個不安定因素也是好的。

事實上，根據祂得到的資料，在法蘭大陸，並不存在那種超大型的傭兵團，一般來說，能有數百人就算是了不起了，畢竟在一些大城市，例如真理之門，常備的軍隊也只有一兩千人而已，而且依靠正當的途徑，根本養不活太多的人，軍隊，原本就是一頭吞噬金錢的「怪物」，除了國家之外，即使是大貴族，也沒有能力蓄養太多的私兵，當然，要是打算造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像眼前的陣容，即使將整個東土範圍內，所有的傭兵團都拉出來，也未必能湊出一支來，至於索多瑪，那更不可能，在那樣一個相對安定的國度內，傭兵生存的空間極為狹小，反而是冒險者或者黑幫能夠如魚得水。

驀地，火山深處再次傳來一陣隆隆的悶響，整座島嶼彷彿都在顫抖，隱隱似乎還能聽到某種巨大的生物所發出的嘶吼聲。

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舉起左手，示意眾人停下腳步，只聽他開口道：「大家在這裡休整一下，這一次的行動至關重要，不能有半點差池。」

跟在他身後的眾人紛紛找地方坐下，開始檢查身上的武器裝備，施法者們則抓緊時間冥想，同時恢復體力，力爭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戰鬥。

乘著這個機會，雅克將這件事的始末告訴了劉越。

原來大約在七天前，東土一帶傳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據說有人曾經在海上見過一頭受了重傷的紅龍，聽到消息，各方勢力立刻騷動了起來，誰都明白，一頭紅龍代表著什麼，不但意味著極度的危險，更是無數財寶的象徵，更何況，黃金海一帶除了那頭號稱「紅色十月」的惡龍之外，哪裡還有別的紅龍存在？

人們在震驚究竟是誰能夠重創這頭惡龍的同時，也打起了屠龍的主意，畢竟像這樣的機會，可說是千載難尋，太古紅龍可是連神祇都不敢輕視的存在，這要是能把它幹掉，所能獲得的好處之大，簡直不可想象，最重要的是，萬一找到這頭惡龍的時候，它已經傷重而亡了呢，一時之間，黃金海上是熱鬧無比，無數人撒開一張天羅地網，誓要將屠龍勇士的頭銜納入囊中。

不過人數多了也是麻煩，幾天來，各種傷亡事件層出不窮，紅龍的影子都沒摸著，不少人已經死在了起跑線上，於是，在各方協調之後，將所有的參與者分成了數十個組，各自按照不同的路線搜索，雅克他們，湊巧與另外兩批人分到了一起，現在看起來，他們的運氣似乎也很不錯，不出意外的話，那頭「紅色十月」，多半就在這裡了。

本來按照協定，發現紅龍蹤跡的隊伍，有義務將其告知其他人，當然，實際上沒有人會這麼做，他們互相之間不先打起來就已經是相當的給面子了，指望他們把嘴邊的肉讓給別人報，根本想都不要想，完全沒有可操作性，所以這份協定，理所當然的被所有人選擇性的遺忘了。

說句不好聽的，島上這三批人沒有先打起來，就已經出乎劉越的意料了，看來他們在來得途中已經做好了協定，不過同樣的，大家心裡也清楚，這份協定必然也是要被撕破的，還不知道的，只是它的效力能維持多久而已。

像這樣一支內部隱患重重的隊伍，想要去屠龍，根本就像是笑話一樣，即使克里斯托弗?炎風這條老紅龍受了重傷，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招惹得，所以劉越很奇怪，這些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傻子，沒理由特地跑來送死啊，除非他們可以確定，炎風真的已經奄奄一息，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在乎。

相比之下，劉越寧可相信後者，只是另一件讓人奇怪的事情就是，為什麼紅月傭兵團會來湊這個熱鬧，在這種情況下，即使炎風被殺，也輪不到他們去撿便宜，人數最少的他們反而有可能被人多的一方強逼成為炮灰，畢竟相比鷸蚌，人類可要狡猾聰明的多，想要做漁人，自然也就變得不那麼容易。

施羅德不蠢，與此相反，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之所以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傭兵團的首領，只能歸咎於他的出身不夠高貴，運氣，似乎也差了一點點。

他出身一個農夫家庭，如果不是七歲那年在無意中目睹了一場兇殺，也許他會像他的那些祖先一樣，在農田裡渡過自己的下半生，不過一切，都在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被徹底改變了。

那是一場幾乎完美的謀殺，如果不是最後出現了一點差錯的話，幾乎就是完美的，鄉間的小路在雨天總是泥濘不堪的，所以那個潛伏在草叢裡的殺手在出手的那一瞬間出了一點偏差，本來應該刺進目標后心的匕首卻刺在了肩胛上，雖然目標還是在劇毒的作用下迅速死亡，卻給了他一個垂死反擊的機會，於是，暗殺者與自己的目標同歸黃土，而他們身上的一切則成了施羅德的戰利品。

直到很久以後，當他能夠看懂殺手留下的那本小冊子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如果不是那場劇烈的纏鬥將殺手身上所有的小機關全部引發並且破壞掉的話，也許他在第一時間就成了陪葬，而憑著這兩人留下的財物以及知識，施羅德也完成了自己的蛻變，他知道，自己未來的天地絕對不會局限在一座無名的小村裡。

也許是因為出身的關係，施羅德潛意識裡總想將自己與那個農家少年割裂開來，所以他除了苦練武技之外，還努力的學習各種禮儀文化，而這些努力，的確使他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事實上，只要打扮一番，穿上華麗的外衣，說他是貴族，也不會有人懷疑，他現在所欠缺的，或許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雅克將會是自己的機會，他堅信這一點，就像當年那場謀殺過後，他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哭泣著跑開一樣，他對於某些事情會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尤其是當他站在決定命運的十字路口的時候，這種預感就會越發的強烈，而在他見到雅克的那一刻起，這種感覺就像洶湧的大海一樣將他徹底淹沒，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向雅克發出了邀請，直到現在為止，他的預感顯然一如既往的正確。

正因為如此，當雅克決定參與這次危險的行動的時候，他沒有在意旁人那些看白痴似的眼神，毫不猶豫的同意了，所幸的是，雅克之前的表現也贏得了同伴的認可，他們這個小小的傭兵團才沒有在第一時刻解體。

施羅德清楚，也許雅克還不成熟，可是黑翼卻不是簡單的人物，在他的身上，施羅德聞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雖然淡淡地，被掩藏的很好，卻在不經意間給人一種刀刃般鋒利的感覺。

一個能夠躋身索多瑪上流社會，身邊帶著黑翼這樣深藏不露的護衛，還有一個身為一教之主的老師，儘管施羅德對雅克與黑翼之間的關係定位出現了相當的偏差，可是這並不影響他在雅克身上投下重注。

「只要不死在這裡，我們並不會損失什麼，至少那位教宗大人已經向我們發出了邀請，不是嗎？」施羅德在私下裡這樣對其他人說道。

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有著另一番心思：「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已經不是要不要去，而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即使成不了屠龍勇士，能夠與他的學生生死與共的摯友，怎麼也比區區一個傭兵團長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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