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雙向，暗戀

「師父。」

這不是一句情話，卻比任何情話都好聽。

淡泊的，平緩的，在耳邊又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好像第一場春雨落在剛冒出頭的嫩芽上，給予勃勃生機。

如果可以，張溯回想打開錄音機，好似藏匿時間膠囊一樣把蘇澈說的每句話都保存起來。

「蘇澈，咱們只相處了一個月，可你知道青蓮和南柯朝夕相對多久了嗎？」

蘇澈貪婪地盯著張溯回的眼睛，深怕漏掉他眸間的任何一束光芒：「一百年。」

「是啊，一百年。他們不僅相伴更是相守相依，雖然這段對話很普通，卻包含著一種如同蒲草般柔軟又堅不可摧的感情。」

蘇澈呆住了。

張溯回只需要輕輕一笑，便將之前所有的糾結矛盾和小情緒都融化掉，雙唇微啟，就能把你圈在他的世界中。

不是你逃不掉，而是你不想逃。

蘇澈懂了，懂南柯對青蓮的感情了。

他緊緊盯著張溯回的眸子，拿出袖子里被摩挲了千萬遍的禮品盒，裡頭裝著一對他精挑細選的袖扣。

「師父，徒兒的大禮，你可得收好了。」

張溯回驚訝於他的進步，更驚訝於他手裡那個精美小巧的禮品盒，接過後輕拂著上頭的花紋，淺藍的底色上朵朵瑩白的浪花，真好看。

「為何要送禮？」

「今日可是個大日子。」

「大日子？」

蘇澈點點頭：「今日，是徒兒入門一百周年的紀念日。」

張溯回淺笑：「以你的資質，仙途最少也有數萬年之久，百年不過彈指間，也值得紀念嗎？」

「自然值得！師父，你修仙數萬年了，這一百年的確不算什麼，可我成年之後便跟在師父身邊，我這一百年，只有師父。」

「師兄妹們呢？」

「才懶得管他們！師父，以後每個百年咱們都好好慶祝。」

「南柯，仙途漫漫，百年一記不妥，等你渡了天劫，為師便需要閉關修鍊，至少上千年才能重見天日。」

「不！」蘇澈拉著張溯回的衣袖，儼然是個傲嬌的小徒弟：「師父，就算是閉關，我也要陪著你的。」

「胡鬧！修仙本就是個孤苦的差事，這世間哪有師徒一起閉關的？為師同你這般大時，也是千年一閉關，獨自練出來的。」

「不！若是要孤獨的修仙，這仙，我便不修了，改做師父的隨從，你去哪我都服侍著！」

這一大段台詞蘇澈背得一字不差，每一句話都打在張溯回的心上，把愛意說得隱晦又熾熱。

他正想表揚兩句，蘇澈卻先一步伸手輕輕按了按他手裡的禮品盒。

盒蓋彈開，一對精緻的袖扣安靜地躺在裡頭。

張溯回從沒對什麼身外之物這般喜歡過。

袖扣是簡單的船舵形狀，外圍的一圈碎鑽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閃閃發著光。

說不上哪裡好，卻哪裡都好。

蘇澈看出他的喜歡，滿意地笑著說：「張老師，今天也是我進組一個月的紀念日，上次弄丟了你的袖扣，我很抱歉，這個不算賠禮，算是咱們認識一個月的贈禮，你一定要收下。」

他有些緊張地笑了笑，有些壓抑在心裡的喜歡和愛意，真的快要收不住了。

南柯可以仗著有天選之子的身份賴在青蓮的身邊，他呢？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張溯回明白他的心意，又比任何人都希望張溯回永遠不要發現。

想起獨自回北京的那個夜晚，他在二叔的電話里聽到張溯回要辭演的消息。

那一刻，他害怕地直接暈了過去，這部戲是他能接觸到張溯回的唯一途徑，決不能停拍或者換人。

蘇澈甚至忘了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麼要千方百計走到張溯回身邊，滿腦子都是自己錯了，不管錯在哪裡，總之一定是自己錯了。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旁敲側擊地打聽著，終於明白保持距離，好好演戲才能更長久地留在張溯回身邊。

所以，不管他有多喜歡，都不能說，他們必須拍完這部戲，必須親眼看著張夙語的病完全好起來，必須治好張溯回的入戲症。

在此之前，誰也不能趕走他！

張溯回合上劇本，目光停留在那對袖扣上。

喜歡上一個人難道就必須要得到回應嗎？難道就必須要有結果嗎？

兩個人的相遇，不一定有結果，但是一定有意義，其實交到一個自己喜歡的朋友就是極大的收穫啊。

「好，我收下你的禮物，也收下你這個徒弟，以後大膽叫我張老師，演戲這方面我能教你的還很多。」

蘇澈瞪大了眼睛，眸間彷彿沁著甜甜的山泉，跟他的名字一樣，純澈透亮。

「太好了，張老師，你終於肯原諒我了，我保證一定好好演戲，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張溯回撲哧一笑：「就算是拜我為師，也不必盲從。」

他收起那對袖扣，緊緊攥在手心：「好了，我們繼續對戲。你剛才的情緒很好，可仙俠劇的台詞，是不是得說得古風氣濃一點？」

蘇澈無條件點著頭，張老師說什麼都是對的，他只需要遵從就好。

張溯回拿出手機，翻了一部很有名的仙俠劇出來，隨意點開了一集：「你好好聽聽人物對話，說話的時候一定是字正腔圓，不要著急，音調要平穩。哪怕是普通的對話，也不能說得太過俏皮。」

「嗯……」

蘇澈才沒有心思去看什麼仙俠劇，眼神完全吊在張溯回的臉上，恨不得把他這個人都裝進眸子里。

「這個人設跟你的角色差不多，你聽聽模仿一兩句。」

張溯回說完轉頭就看到了傻乎乎的蘇澈，哪裡有半分要聽講的樣子，根本就是花痴症犯了！

「蘇澈！」

「啊？」

獃滯的大男孩被嚇了一跳，眨眨眼回過神來，盯著屏幕慫兮兮地說：「我……馬上就學……張老師別生氣……」

張溯回不僅很氣，簡直是被氣笑了。

「幼稚！以後我就叫你三歲吧，反正你這心理年齡差不多也就兩三歲。」

蘇澈鼓著腮幫子想反駁來著，卻又害怕把剛捧到手心的老師弄沒了，只能點著頭諂媚地笑著：「張老師說得對，在下蘇三歲。」

張溯回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三歲~」

「誒~」

「三歲！」

「到！」

「三歲……」

「嗯……張老師，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