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蓮子心和春夢
整整一周,張溯回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周圍低氣壓籠罩,臉色可以嚇死人。
他坐在遮陽棚里機械地翻著劇本,台詞明明早就爛熟於心,可他卻盯著這兩頁紙看了半個多小時了,每天反反覆復看,看到邊角都捲起破損了。
拍攝開始,蘇澈熟門熟路地找到機位,又認真地走戲說台詞,完全沒了上周的緊張。
反倒是張溯回,基本不敢看對方的臉,短短半個小時就刷新了自己的NG記錄,還一次又一次奉獻出此生最差演技。
在導演第十次喊卡說重來的時候,他有些泄氣了。
原本綳著的臉現在也浮上一層心虛,恐懼就像迅速繁衍的病毒,狠狠地附在身體每個角落。
他怕對上那雙明亮的眸子,怕回憶起那些本不該有的親密接觸,更怕自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犯病。
蘇澈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張溯回,看到他額頭冒出細汗,手指也開始輕輕發顫。
難道張老師緊張了?是因為前幾天的事嗎?是不是害怕會再次入戲嗎?
他沒再多猶豫,大聲叫道:「導演,對不起,我狀態不對,咱們休息十分鐘,可以嗎?」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導演也鬆了口氣:「可以,大家休息十分鐘。」
張溯迴轉身走得有些沉重,阿辰連忙上前遞過保溫杯:「喝茶,消火。」
「這決明子真難喝,換蓮子心,我要祛心火。」
阿辰垮了垮臉:「哪裡是心火,明明是外火。」
的確是外火,蘇澈引發的火災簡直無法撲滅,喝再多的茶都沒用。
躲著那張陽光燦爛的臉已經六天十七個小時三十八分鐘了,可至今見了他仍會想起那天有些粗魯的擁抱,讓人又氣又恨的鼻血,還有蜻蜓點水般的吻。
細想起來,竟然留下了些繾綣溫柔純情的氣息來了。
張溯回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竟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了?
是怕自己會當眾犯病,是被發現秘密之後的戒備,還是那些親密接觸導致的惱羞成怒?
他又拿起劇本一個人躲到一邊細細翻著,好像全世界只有劇本才是他最完美的保護色。
「張老師。」
「啊!」
張溯回嚇得叫出聲來,抬眼就看到蘇澈笑嘻嘻地半蹲在他面前,眼神定在他手中的劇本上。
「張老師好認真啊,這劇本都磨破了,就像我高中時候的歷史書一樣。」
兩人的距離很近,張溯回發現自己可以很清楚地數清蘇澈的睫毛根數和眼角的笑紋。
「哇,張老師你做了這麼多筆記啊,哈哈,就是字不大好看。」
蘇澈笑容輕鬆,語氣自然,蹲在他面前,活像一隻可愛的金毛:「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些小毛病的,我就有強迫症,總是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鎖門,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呢。張老師,你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一定很快就能治好的。」
這還不是大問題?張溯回冷峻的眉峰輕輕上挑,眼神飄忽閃爍著,不敢看眼前人,咬著牙一言不發。
突然,手被一團溫熱圈住,他的手並不小,可蘇澈的手卻剛好能輕鬆包住他的手背。
俏皮卻能讓人瞬間安心的聲音貼在耳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張老師,你能相信我嗎?」
張溯回愣住了,可以相信他嗎?這個問題在腦中飄了一周了,一直沒個準確答案。
超級財團的太子爺,長相英俊,風華正茂,陽光暖心。這種人,會有什麼壞心思嗎?值得信任嗎?
蘇澈鬆開手,合上張溯回手裡的劇本,笑著說:「張老師,別看了。你好不容易教會我演戲,自己可不能打退堂鼓啊!」
「誰要打退堂鼓了?」
張溯回說完便有些後悔,他怎麼會中如此拙劣的激將法?
蘇澈拉著他站起來,大聲沖著導演喊道:「我休息好了,可以開始了。張老師,走吧!」
張溯回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輕咳一聲說道:「走就走,叫這麼大聲做什麼,跟個小孩兒似的。」
某人肉眼可見地被踩到了底線,「我怎麼就成小孩子了?我大學都畢業了,馬上就二十三歲了……」
嘟嘟囔囔地回應被無情打斷,張溯回大步走在前頭:「聒噪!」
「我怎麼又聒噪了?張老師,你慢點走,等等我。」
接下來的這場戲十分順利,張溯回丟掉了那些擔憂和害怕,演起來十分輕鬆,五分鐘就結束戰鬥。
在導演說完Cut之後,他走到蘇澈身邊,有些扭捏地說:「今天,謝謝你。」
「什麼?」蘇澈瞪大了眼睛,笑得好似一朵太陽花,「張老師你可別謝我,被影帝大人感謝我可受不起,指不定要遭受反噬,你教我的演技都還給你了,下周無限NG起來可沒人會救我。」
張溯回沒忍住嘴角的笑意:「胡謅。」
意簡言賅卻沒了漠視和冷峻,甚至露出了久違地大門牙:「如果再有不會演的,就來問我。」
阿辰見兩人竟然相談甚歡著實驚奇,抱著保溫杯小跑過來問道:「這麼快就握手言和了?」
張溯回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露出一股要死人了的表情:「怎麼這麼苦?什麼玩意?」
「蓮子心啊,不是你說要去火,得喝這玩意。」
蘇澈聽著兩人的談話,輕咳一聲然後小心翼翼湊到張溯回耳邊,低聲說道:「張老師,你腎不好嗎?經常做春夢嗎?那光喝蓮子心沒啥用的……」
噗!一口苦茶全部吐出,張溯回恨不得一保溫杯砸死這臭小子:「你亂說什麼!你他么看著老子的胸肌都能流鼻血,怎麼好意思說我不行?」
阿辰抽了口涼氣吹了個口哨:「這麼精彩呢?」
「精彩個屁!」張溯回把保溫杯丟給他:「去,把那個該死的CP超話整治一下,杜絕真人CP,影響我的發展!」
「你不是說不用管了嗎?怎麼又改主意了?這種CP影響不了你的……」
張溯回走得飛快,上了劇組的車就關上門,完全不理身後的兩人。
蘇澈無奈地盯著商務車的尾燈,愁眉苦臉地說:「完了,張老師竟然記得我流鼻血的事情,他不會都記得吧,那我們親……那些他都記得?」
「沒事,大家都是演員,放寬心。咱們坐後面一輛車,拍完最後一場就可以收工了,不用再受他的閑氣。」
兩人上車后,阿辰越想越納悶,問道:「你們之前不是談得好好的嗎?溯回被佔了便宜都沒生你的氣,所以你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蘇澈指了指他懷裡的保溫杯:「你不是說他要喝蓮子心去火嗎?難道不是因為做春夢,遺精?」
「遺精?!」
阿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沒被打死真是命大,張溯回做春夢?他只怕是全民妖精,是信男信女春夢裡的男主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