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說了，這幾個版權今年就要收購下來，怎麼，這點小事你們做不到嗎？」江之永語氣平淡，卻不怒自威。

漢廣集團的會議室里安安靜靜，沒有人敢說話，在這個節骨眼，誰會願意出來當出頭鳥，觸了這位爺的霉頭，那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離今年過去還有不少時間，不能拿著收購書回來的話，那就把辭職報告交給我。」他說完就轉身出去了，把會議室的門甩的哐的一聲。

漢廣集團的人都說自家總裁和別的總裁不一樣，平時都是和藹可親的，一點沒有總裁架子，特別是對公司的女同事關愛有加，也就這開會的時候，大家都看到了，像換了個人似的。

也怪不得他這麼凶，他們做娛樂業的，新年度要拓展業務，總的來說就是要拍自己的電影了，結果手底下這幫人，好幾個月了拿不下江之永看上的劇本，氣得他想把這些員工都開除了。

江之永正在辦公室里消火，顧遲推門進來了。

「火氣這麼大。」他把報告往桌上一扔，挑這個時候彙報工作，怕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要不自己看吧。」

「放著。」他對顧遲一向很信任，交給顧遲的工作不需要他過目。

顧遲開門見山：「買不到那幾個版權，是因為作者覺得和我們理念不合。」

看來顧遲和那邊有些關係。

聽到這兒江之永輕鬆了一些，他往椅背上一靠，示意顧遲繼續說。

「都是女生愛看的東西，你派出去談合作的那幾個太鐵血了。這事兒也不歸我管，你自己琢磨，我下班了。」

一家人，怎麼你的我的分得這麼清楚。

江之永試圖留他：「遲哥。」

「沒空，我要去買手機。」顧遲頭也不回的走了。

算了，先交給那些傢伙去弄，他也要和顧遲一樣，享受幾天當甩手掌柜當快樂。

不過說到這個手機，他倒是想起了點事兒。那天少爺脾氣發作給人手機砸了，現在想來挺說不過去的。不過他沒辦法，他就這個脾氣，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被人威脅，誰知道會是這種反應……

「小李，去買一部新手機。」他招呼了自己的秘書，這事兒道歉是不可能道歉了，開玩笑，他江之永的字典里會有道歉兩個字？不過物質上的補償總是得給上的，反正也沒幾個錢。

小李這剛打算離開，他又補了一句：「買最貴的那種。」

自從收到家裡的來信之後，陸枉凝就開始著手找兼職了。但在春節期間，大部分的店家都放假了，少數還在營業都也都是老闆自己看會兒店。

她愁的不行，一邊翻招聘網站一邊嘆氣，就現在這份薪水，剛剛夠養活她自己。

顧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店裡，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後看她翻招聘網站。

他敲敲桌子：「想跳槽了？」

陸枉凝嚇了一跳，連連否認。這顧遲，平時人不愛說話就算了，走路也沒聲兒，總是莫名其妙的就出現在別人背後嚇人。

顧遲指了指屏幕上的信息，無聲的責問她，不想跳槽你看這些是什麼意思。

「老闆！你聽我狡……解釋！」她差一點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老闆？」顧遲語氣一冷。

「咳……遲哥，你聽我解釋，我是有理由的。」

顧遲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大有聽她說一天的架勢，結果她憋了半天沒憋出句完整的話，顧遲看著好笑：「解釋啊。」

陸枉凝卡殼半天，她不是不想告訴顧遲，就是單純的覺得自己這生活太狗血了，說出來又很丟臉。

「我窮。」最後她選擇了一個既不騙人又不狗血的說法，並且這個說法很真實。

顧遲好像沒打算放過她，挑挑眉說：「我這裡待遇不行？」

「不是的，我家裡弟弟要藝考了，藝考又很貴……所以我得更努力一點兒，我家兩個孩子，不能兩個都沒出息。」

顧遲不是不知道她的情況，就是想聽聽看，如果他問了，陸枉凝會告訴他一些什麼。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孩子如此真誠，什麼都告訴他了。

「遲哥，你會理解我的吧？」陸枉凝可憐巴巴的朝他眨眨眼，就差拽著他的衣袖晃了：「我保證不耽誤這邊的工作，我找一個晚班，下了班再過去。」

顧遲皺著眉，面上一副被她膩得煩了的樣子，心裡倒是很開心，第一次見女孩子撒嬌，確實受用，再看看這樣一個女生晚上獨自上下晚班，那多危險啊。

「我記得你是高二輟學的吧？成績還行嗎？」

顧遲問她這個，給她問懵了，下意識的點點頭。

她讀書的時候，就沒出過年級前三，高考考的東西，高二其實已經教完了，高三隻是做一個複習整合。

要不是不允許高二參加高考，她有自信當時考試就能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

顧遲是在暗示她什麼嗎，難道現在幫高中生寫作業還挺賺錢？

「我表妹高中在讀，你來給她當家教吧。每周三周五晚上加上雙休日上門，課錢周結，成績有明顯提升的話會給額外的錢。」雖然是一個提議的句式，但是顧遲的語氣好像沒有留給她拒絕的餘地。

沒關係，這是一份非常優越的工作，但她還有一個問題——住在郊區的她坐公交車去給學生上課會耗費幾個小時？

顧遲看著陸枉凝的表情有點不解：「不滿意？」

她可憐巴巴的：「遲哥，我沒錢打車去上班。」

他在這一刻才感同身受了一下陸枉凝嘴裡的窮是什麼意思。

「算了算了，我再看看有沒有近一點的工作。」

「我接送你。」

顧遲自己愣住了，陸枉凝也愣住了。饒是她多不開竅，也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個對話有點詭異了。

「不把你保護好了我妹妹怕是考不上大學。」他眼神飄忽，這個找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顧遲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有嘴巴比腦子快的時候，真是沒法理解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周三的晚上，又不是那麼的普通，因為今天是陸枉凝第一天來給顧遲的表妹當家教。

顧遲搭著陸枉凝到了林家，她站在林家大門口前的時候，就突然後悔了。

林家住的地方不是康城著名的富人區，按著情況來看，應該是自己買了一塊地皮蓋了房子，從進小區門到別墅的門前就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也不能說是小區吧，看了一圈這附近也就這一棟建築，這一路上種的綠植也都看著價格不菲，不說植物本身的價值了，就這保養和修建，肯定是天天有專人維護的，額外的附帶價值說不定遠遠超過植物本身。

陸枉凝覺得，這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場面。

她是個特別言行一致的人，腦子裡剛轉出後悔的想法，身體就已經行動了，直接轉頭走人，卻被顧遲一把抓住。

「想跑？」

「我想起那個店裡還有盤子沒洗完，要不我先回去洗盤子吧！」陸枉凝面不改色的扯了一個謊，甩開顧遲後退一步，剛打算轉身就跑的時候門已經開了。

顧遲好歹是個身高一米八三的大男人，伸手一揪就拽住了她的后衣領，回頭看看開了的門，又轉過來看看驚慌失措的陸枉凝，一時語噻，從牙縫裡別出了這幾個字，「……怕是有點晚了。」

來給他們開門的人是林滿芳。

陸枉凝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自己未來的學生、想象中脾氣極差的小公主會是當紅模特林滿芳。

「遲哥，這位是？」林滿芳用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陸枉凝，「嫂子嗎？」

林滿芳當時的表情十分微妙，她心說顧遲這人常年不接觸女人就算了，第一次談戀愛就談的這麼驚世駭俗？他就算接觸的女人少，也不是沒接觸過高品位的啊，自己妹妹這麼大一個女友範本擺著，他瞎啊？找了個什麼品位的女朋友，還直接就帶自己家裡來了，別說林媽媽會被嚇到，這麼個嫂子自己是絕對不想接受的。

「你的新家教。」顧遲笑的幸災樂禍：「以後每周三五晚上加上周末都補習，不上課的時候也不能出去。」

「林小姐你好，」陸枉凝趁著機會介紹了一下自己，朝著林滿芳伸出的手卻尬在半空，「我是陸枉凝。」

林滿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轉頭就拉著顧遲去客廳坐下。邊走邊嘀咕著什麼，剩陸枉凝一個人站在玄關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是真的不喜歡陸枉凝，從穿著打扮到說話方式，感覺就是不知道從哪個世紀穿越回來的人一樣。林滿芳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心高氣傲，她自己也是，向來對陸枉凝這一類的女生都不屑睜眼瞧。可這個陸枉凝，偏偏是顧遲塞到她手上的。

「你過來，」顧遲嫻熟的從鞋櫃里拿出拖鞋放到她腳下，「以後這就是你的學生了，你應該認識吧？」

開玩笑，林滿芳哎，現在誰不認識她？

陸枉凝深呼一口氣，決定當一回勇士，直面自己慘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