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請主任診斷
邱海明擦去了嘴角的鮮血,坦言道:「和劉蘇悠悠不相干。事情都是我鬧出來的,因為她對我學習幫助很大,很感激,後來產生了好感。雖然沒有表明心跡,但是也試探了幾次,她不為所動,一點兒沒有那個意思,所以才要求調到前面去。」
「你寫紙條幹什麼?」
「今天也是我去招惹她的,但絕對不是寫情書,也僅僅是想和她交流一下,如何填寫高考志願,希望考上同一個大學……」
「你不承認也沒用,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上面寫了好多肉麻的話……」古天明揪住不放。
問題的關鍵不是那張被毀了的紙,教導主任抓住要害,問:「那張紙寫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高考在即,你進入我們學校是走的關係,不是來認真複習,迎接高考,反而來搞早戀,敗壞我們校風,干擾同學學習,必須要肅清影響!」
這個斯司文文的少年,還是個多情的種子呢,敢於承擔責任,勇於保護女生,高三學生談戀愛,有時候還能激勵學習,也未必是件壞事。只是,今天這件事情影響太惡劣,居然打得頭破血流,怎麼跟家長交代呢?
教導主任正在為難,雙方家長都來了,兩人都受了傷,自己負責醫療費。只是邱海明的舅舅很生氣,外甥給自己丟了臉,本來也應該回他原籍去考試的,於是提前打發他離開學校。
沒臉再回到班級,磨磨蹭蹭到教室的時候,全班同學都放環顧四周,忍住了心酸,一跺腳走了。
第二天開始,班上就再也沒有這個學生了。大部分同學都幸災樂禍,只有劉蘇悠悠很惋惜,如果多上一個月課,可能高考的成績更好些。
但是,她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一向關注學習,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漠不關心,高中快畢業了,還處於情竇未開的階段。對於異性的挑逗,只是當成是玩笑,根本沒放在心上,人走了就走了,再也沒有打聽過他的下落。
沒想到多年以後,居然在醫院裡面見面了。看來,他考的是醫學院,怎麼就這麼巧,分到我們這個城市來了?哦,他舅舅有關係,是幫他調動的?還是幫他招聘來的?見他那麼驚喜的模樣,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自己吧。
但是,見他並不重要,不過是老同學敘敘舊。重要的是見主任,要了解母親的病情,確定下一步的治療。
期間,她到病房看了一下,母親已經開始輸液了,說是上午有兩瓶藥水的。護工王阿姨也在病房,托她看著母親,說還要去等主任,自己才能抽出身子,又去等主任了。
主任已經來了,見她進去,含笑點頭。
除了一周一次的大查房,別的病人找主任都找不到,是不是母親的病特別嚴重?所以,劉蘇悠悠忐忑不安,一進去就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了。
主任笑眯眯地請她坐下,這才說:「你母親的病主要由趙醫生負責,只是早上一上班,我就受到邱海明的託付,特別想了解一下你母親的情況。」
「哦,邱醫生是您的弟子?」不是今天查房的時候才見到他們的嗎?什麼時候託付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問,主任就告訴她,邱海明研究生畢業,因為他舅舅與自己認識,這才幫忙把他招聘到這裡,才上班兩天,今天早上發現她是病人家屬,所以托自己來詢問病情。
聽他這麼說,劉蘇悠悠心中一動,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說話,邱海明就這麼關心母親的病了,特別請主任來診斷,真是的,朝中有人好做官,醫院有人好看病啊。一定要珍惜這個機會,不能辜負了當年的同學友情。
劉蘇悠悠很愧疚,說自己一直在外面學習工作,對母親的病情可能還沒有醫生知道的多,只是這兩天回來了解了一點:母親過去身體一直不錯,連咳嗽的毛病都沒有,也沒有家族的癌症病史。上周因為咳嗽胸悶氣短,只是在做胸部Ⅹ線檢查時,發現肺上有病灶了。但是想不明白,家裡沒有吸煙的人,母親也不吸煙,怎麼會長腫瘤呢?
主任就問她母親有什麼生活習慣?
劉蘇悠悠告訴他,說母親生性開朗樂觀,喜歡到卡拉ok包房裡唱歌,喜歡到棋牌室打麻將,飲食方面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那都不是好地方啊。」主任用手中的筆敲敲桌子,「兩個地方吸煙的人都很多,被動吸煙對肺部的傷害更大。現在痰中帶血了沒有呢?」
劉蘇悠悠搖搖頭:「還沒有發現。只是咳嗽的時間久一點,聲音有些嘶啞,現在想知道,肺部上的腫瘤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胸部透視,是發現腫瘤的最基本方法,但是,解析度低,不易檢岀肺臟隱蔽部位病灶和微小病灶。在早期肺癌檢出應用方面有一定局限性。」主任說得很沉重,很婉轉,沉吟了一下有才補充道,「但是,今天的磁共振結果報告已經傳來了,胸片提示不規則塊影,密度高而不均勻、邊緣有毛刺,排斥了肺結核、肺炎、肺膿腫,支持肺癌診斷……」
劉蘇悠悠心裡一咯噔——還是有肺癌的可能呀!頓時,眼淚奪眶而出,一連問了幾個怎麼辦?
主任說,現在只是懷疑,還是要進一步確診,才能有針對性的治療。」
「怎麼確診?」
「可以先進行胸腔穿刺細胞學檢查,等確診了以後,再有計劃、合理地應用手術、化療、放療和生物靶向等治療手段,以期達到根治、或最大限度控制腫瘤的目的……
主任說了許多,加上一些專業術語,劉蘇悠悠聽得頭昏腦脹,但是聽說母親有腫瘤之後,馬上就在網路上查了許多信息,現在聽主人這麼說,心中已經有這樣的概念:母親的病現在很可能是癌症,而且一經發現,就不再是早期。
「既然主任支持……」劉蘇悠悠不忍心說出那可怕的字眼,也不想多增加母親的痛苦,很乾脆地說,「既然確定有腫瘤,無論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防患於未然,切除總是根治的最好辦法吧?」
「是的。」主任微微頷首,讓她和母親商議一下。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主任就接到好幾個電話,諮詢的,請他會診的,邀請他講課的……這麼忙的人,卻花費了半個多小時,給自己的母親診斷,都看在邱海明舅舅的面子上,不好意思耽誤他了,趕緊告辭,回到病房。
母親問她主任說什麼了?她早就準備好腹稿,說主任已經看了片子,初步診斷是良性腫瘤,但不管是什麼,都要治療。
蘇秀蘭問女兒,為什麼說到現在,一瓶水都吊完了才回來。
悠悠就告訴她,還要了解一下怎樣護理,怎樣加強營養什麼什麼的,最後說:「我的媽呀,女兒當初不是學醫的,現在要重新學習,不給我一點時間怎麼行?」
「主任說,腫瘤病人要吃什麼呢?常言說得好,葯補不如食補,與其花錢去吃藥打針受罪,不用買點好的吃,還能享受口福。」母親總是這樣樂觀,笑呵呵地說。
劉蘇悠悠在網上查詢有關資料派上了用場,像背書一樣,張口就說:「患者飲食宜清淡,進食易消化、含纖維素少的流質、半流質食物。食譜宜多樣化,少食多餐,進食富含優質蛋白、高熱量、高維生素食物,如牛奶、鮮魚、瘦肉、雞蛋、豆類製品等。為增強機體免疫力,多食黃魚、山藥、甲魚等。咳嗽、痰多者,多食蘿蔔、杏仁皮、枇杷。」
「曉得了曉得了,這些東西也不是沒吃過,只是過去不吃牛奶,不喜歡那個味道,現在我們定份鮮奶,不,定兩份,你也吃,增強免疫力。我們也不要在這裡躺著了,勞民傷財,耽誤了上班,還不能打麻將,昨天上午,麻友們還在喊三缺一呢……」
母親碎碎念,每天喝牛奶就能治療腫瘤病嗎?真是異想天開。
兩人說了半天話,第二瓶水也吊完了,護士來把針頭拔掉,蘇秀蘭就鬧著要出院。
女兒把母親按在床上,像哄孩子一樣:「我的媽呀,你能不能乖乖的聽醫生的話,如果食物都能治療疾病,那還要醫生幹什麼?醫院都關門算了,連主任都這麼關心你,你還要當逃兵嗎?」
「哼,大醫生看大毛病,主任叫你去,還有什麼好事嗎?」母親持懷疑態度,「是不是我的病很嚴重?是不是惡性腫瘤肺癌?是不是要開刀?」
劉蘇悠悠扭過頭去,看窗外一抹流雲,雲舒雲卷,那麼悠閑,心緒很亂,話說出來卻很平淡:「你的腦洞開得有籮筐那麼大嗎?誰說的是惡性腫瘤了?它不會那麼喜歡你的。不過,食物都是補充治療的,還是要對症下藥。我們要見招拆招是不是?所以主任建議,不管是惡性腫瘤還是良性腫瘤,一次性切除,免得再留後患。」
「良性的腫瘤就可以不要手術了吧?這些醫生都是吃乾飯的嗎?動不動動刀子,開膛破肚那麼好玩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了,不能吃藥消腫嗎?」
母親想得太天真,又不是崴了腳,紅花油塗塗就行了。女兒勸母親:「拜託了,你想想清楚好不好?腫瘤是長在肺部的,就跟懷了娃娃要長大一樣。我有個同學的母親,脖子上也是什麼良性腫瘤,開始只有豌豆那麼大,半年後長得就像乒乓球了,還是要開刀。長常痛不如短痛,管它好瘤子壞瘤子,斬草除根,割了算了。」
「你媽又不是小雞,殺雞取卵呀?開刀以後就是縫起來,還留著長長的刀疤,就像大蜈蚣一樣,晚上做夢都要嚇醒了。趕緊找主任去,就說不開刀,能不開刀就不開刀,能開刀也不開刀。活著見,死了算,就是到陰曹地府,也要給你媽留個全屍——」母親打斷女兒的猶豫不決,吩咐她趕緊再去找主任,早手術早好,免得那些麻友們等急了,以後不帶她玩兒了。
悠悠知道主任已經走了,母親自己爬起來出門,說找不到主任就找床位醫生。劉蘇悠悠拗不過母親,陪著她,到醫生辦公室看了一圈兒,沒有看見認識的人影。
母親又嚷嚷:「這怎麼回事?醫生查房以後就躲起來了嗎?主任事情多,那個趙醫生呢?還有,還有你那個中學同學呢?叫什麼來著?」
「叫邱海明。」
一個中年醫生從辦公桌前抬起頭,告訴她們:「你問新來的邱醫生?他跟著趙醫生去手術室了。」
母親想不通了:「既然跟你高中同學,最多才畢業兩年,就能夠做手術了嗎?」
女兒解釋:「他還讀了兩年研究生,才參加工作不久,可能只是跟著手術醫生當助手吧。不是分管的床位醫生,畢業還不到兩年,既沒有資歷也沒有水平。他大概一上班就看見我了,所以,主任也是他幫我們找的,也沒有同學多久,能這樣幫忙,已經夠意思了。」
說話間,兩人回到病房。女兒堅持要母親躺到床上,見不到醫生,蘇秀蘭百無聊賴,上下打量著女兒,終於忍不住了:「我說悠悠啊,那個小邱,就是你高中同學,好像說要來找你的,是不是別有深意呀?趕緊問問有對象了沒有?」
「也沒說現在見面呢。今天已經來不及,以後有的是見面機會。」女兒知道母親的含義,嗤之以鼻,「不要異想天開好不好?就是見面又能怎麼樣呢?他已經是大醫院的醫生了,自己還是一個賣衣服的營業員。不用問也知道,大學是學醫的,有舅舅罩著,才能進入大城市的大醫院,命好啊。」
她不想就這個問題多說,早上抽了血,上午磁共振檢查了,今天的治療也就是上午兩瓶水,下午兩瓶水,沒有別的檢查了。看看已經到11點,就到食堂去買飯,帶著飯菜回來,兩人一起吃完了午飯,讓母親睡午覺,說自己12點要趕到公司去上班。臨走之前,拜託護工下午的時候照看一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