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衛氏莊園
衛家大門之外,有兩座三丈多高的望樓,如同兩隻巨虎獠牙。就這氣派的大門和望樓和高牆,足以證明衛家的財力。望樓上,幾名私兵向下看著,嘴角噙著陰冷笑意。陰影中的宋歆在他們眼中就像一個小羊,和這巨大的宅院比起來,下面的人是多麼渺小,給它填塞牙縫都不夠。
就在這時候,于吉說道,「這個衛家有些不同尋常。你小心行事,遇到危險,我會提醒你的。」
宋歆一驚,看向了衛管事,他彷彿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大門打開,衛管事帶著宋歆走了進去,走近距離大門不遠處的一座房內,那裡正等著一個白鬍子老人。
「這就是你買的生口?」老人看見衛管事進來,連寒暄都沒有,顯然他在衛家中地位更高。
「回鄭管事,就是他。」
衛家分為東西南北四座院落,各有一名管事。四院管事之上還有一名大管家,就是這個姓鄭的老頭。莊園北院是家中主人和居住的,東院是公子小姐們的居所,西院就是私兵和門客居住。
老頭口中的南院,就是家中低等僕役和奴僕們居住,這個衛管事就負責南院,地位也是管事中地位最低的。
老人盯著宋歆打量著,衛管神色緊張地盯著老頭的臉,捕捉著細微的表情變化。見老頭似乎有點不滿,就說道:「這是能買到的死囚,您看這...」
鄭管事搖搖手打斷他的話,「太瘦了,不過也沒別的辦法了。」
衛管事問道:「劉公那邊...」
「今天剛剛送了兩個進去,這個等過幾日再換過去吧。」
衛管事悄悄問道:「這麼快就……?」
鄭管事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好了,先帶他去洗洗,都臭了。」
宋歆聽見這話,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們看自己的樣子,真的像是在審視牲畜一樣。聽他們的話,那個什麼劉公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同時也暗下了決心,既然重生了,必須儘快適應這裡的環境,決不能任人擺布。現在的他別說逃跑了,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跟著衛管事七繞八繞的走了半天,一路上遇到不少衛家下人,他們看著宋歆小聲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但是聽不清說了什麼,不過看他們的臉色,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正走著,兩個僕人抬著一個破席覆蓋的屍體,一陣腥臭味道刺激的人幾乎要流淚。這也絕不像是一般屍體腐臭的味道。鄭管事皺著眉,手按在鼻子上避開。宋歆看到屍體露出的一隻手,乾枯的像樹枝,破損的皮膚里,還隱隱能看見蟲子爬動。突然見到這個,他感覺胸腔里如同鑽進了兔子似的,忍不住想要作嘔。
衛管事輕咳一聲,取出一張帕子捂住了鼻子。
「晦氣。我們走吧。」他說道。
終於到了他說的南院,準確的說則是莊園的西南角,映入眼帘的是三排破茅草泥坯房子,環繞著一片沙土空地、一口水井,有幾個皮膚黝黑粗糙的女人在洗衣。草屋牆壁被熏得漆黑,這裡唯一看起來比較好的房子,是一間青瓦房。衛管事走到門口,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急忙跑過來,一臉的諂媚,「衛管事安好,敢問...這是新來的?」男人弓著身子,滿臉殷勤地問道。
「張鄙,你為他安排個住處,洗洗乾淨,給他安排些活,別給我養懶了。」
男人搓著手嘿嘿一笑道:「衛管事儘管放心。」
通過對話得知,這個男人名叫張鄙,曾經也是一個生口。後來混了個南院的院公,就是管事之下的小管家,專門管理買回來的生口。
「哎。小子,還不快謝衛管事?一個生口,還敢勞煩管事大人親自帶你來?」張鄙盯著宋歆,卻又換了一副倨傲的嘴臉。
儘管十分討厭這個傢伙的態度,但他同樣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一低頭說道:「多謝管事...」
張鄙把臉一沉:「沒規矩的東西,要稱衛管事!」
衛管事不耐煩地擺著手,「好了好了,我累了要去休息片刻,你去安排吧。」說完就走進屋子關了門。
「小子,瞧你一身臭味!去那邊水井打水洗洗乾淨去!」張鄙見到衛管事一走,立即直起了弓著的腰,下巴抬得老高。
宋歆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了一句:「傻X」然後就朝著水井邊走過去。
「等等,回來!」張鄙又將宋歆叫了回來。
宋歆剛走回來,張鄙一個耳光就抽在他臉上,下院中的人都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紛紛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宋歆被打的有點發懵,一股惱怒之意沖了上來,可他也不敢反抗,這個時候又不講什麼人權,地位低下的人就是這般受到欺壓的。
「怎麼?你惱了?」張鄙冷笑一聲道:「給我記好了,在這衛家,凡是有人吩咐你做事,必須要稱『小奴知道』以後,才可以走開,明白了嗎!」
宋歆宋歆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臉上,不過現在動手吃虧的必然是自己。他只好壓著火氣應道:「小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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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張鄙又是一個耳光,又是氣憤又是意外,瞪著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你還要稱呼我為『張院公』,記住了嗎?」
宋歆知道這不過是張鄙看自己新來的,故意找茬給自己下馬威的。看著他這張臭臉,想起了前世剛入職場時遇到的那個媚上欺下的部門小主管,官職不大,架子倒是端的很足。對奴隸最狠毒的,恰恰就是奴隸中那些有點地位的。
見他這般桀驁的神態,張鄙冷笑了一聲,「小子,怎麼還不去?」
宋歆正吃力搖著井邊的軲轆,因為身體虛弱卻根本就搖不動。這時候,把手上面突然多出一隻有力的大手來,接著一個,皮膚黝黑,個頭很高的少年面容映入眼帘。
「來,我幫你。」
少年力氣很大,他搖著把手,同時對宋歆小聲說道:「你剛來的?買來的?」
還不等宋歆回答,少年就說道:「那個姓張的不是好東西,我來時也總被他欺負。」
「你也是買來的?」
少年點點頭道:「我叫拓山。我是鮮卑人。」
「鮮卑人?」宋歆聽到這個字眼愣了一下,在他的認知里,鮮卑人早就消失在歷史中了。兩人簡單介紹,他才知道拓山的部落在一個晚上被一伙人襲擊,他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同時被俘虜了,輾轉被賣到了衛家當了生口。
拓山幫著宋歆提了一桶水,宋歆感激地說道:「多謝。」這還是到了衛家后,遇到的第一個好人。
拓山笑了笑,「沒什麼,你要小心那個張鄙,他壞的很。對了,如果他要把你送去給那個劉公,你就裝病。送過去的,到現在都沒有能回來的。」
「發生了什麼事?」宋歆想起進來時,遇到的那破席子捲起的屍體。
拓山神神秘秘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總之那個什麼劉公有點怪。不過你還是多加小心吧。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多謝...」宋歆百感交集,眼睛里淚光閃動。抬袖子擦拭了淚水,提著水桶走到一個角落,昨天晚上,肋下還滿是傷痕,到了今天竟然多數都癒合了。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那麼多的時候,他趕緊擦乾淨身上的灰泥,將水兜頭澆下,冷冽的冰水沖刷在身上讓他精神一震。
宋歆剛洗乾淨出來,就見兩個衛家下人抬著兩隻髒兮兮的木桶走了進來,邊走邊喊道:「放朝食了!」。
西院的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走了過去。其中一個桶里的食物,被直接倒進了豬圈,另一隻桶,就是給這些最卑賤的生口吃的。兩個桶里的食物,其實沒什麼不同,都是其他三個院子的人剩下的。
宋歆也跟著人群想要走過去吃飯,可這個時候,身後卻傳來張鄙的聲音:「你,新來的,去把廚房水缸給我裝滿了再回來吃飯!」
宋歆背對著他,強壓著怒意,心中不斷阻止著衝上去揍他的衝動,「張院公,小奴知道。」然後邁開步子走到水井旁。
聽著不遠處的人們正在哄搶著桶里的飯食,宋歆也感覺肚子一陣飢餓。不由加快了動作,可等他按照吩咐做完了活回來時,木桶裡面早已經空了,也沒有誰願意給宋歆留下一口半口的。
宋歆頓時傻眼,脖子上免了一刀,可這樣下去自己不得餓死?
張鄙見他發獃,提著短棒幸災樂禍地走來,戲謔冷笑著說道:「快去把桶清洗乾淨,完了還要幹活呢。」
一天的勞動結束,宋歆被累的渾身像是散了架。他無力地躺在一張破草席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屋頂已經霉變發黑的稻草。一個蜘蛛正在辛勤地織網,準備捕捉飛過的小蟲子。
張鄙顯然是故意針對自己,宋歆幹活時,他就站在自己不遠處看著,幹完了活,馬上就安排新的活,手腳慢了就要挨上一棍子。
宋歆手臂上都是被打出來的青紫印記,到了時食(中午到下午之間的一頓飯),張鄙又找茬不讓他吃飯。這個時代的人,每天就只有兩頓飯,錯過了就再沒有了。
這時候,小屋門外拓山經過,他邊走邊拿出一個布包,從小窗偷偷扔在了宋歆睡的草席上,「我偷藏了塊粟餅,你快吃了,別讓姓張的看見。」然後他立即就離開。
宋歆急忙打開布包,也不管粟餅割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拿起裡面的粟餅就狂啃起來。現在這個境地,先活下去最重要,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你幹什麼了?」宋歆正吃著,就聽外面傳來張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