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入宮門深似海(二)
二王子在站成一排的美女間左右環顧。
這些美女大多來自四方,有一個還是從西域過來的波斯美女,深色皮膚,那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極具異域風情,連郁瑤都羨慕的不得了。而郁瑤自己則端端正正的站在隊伍的最中間,她個頭高挑,一襲白色綢緞長裙,看上去與眾不同,氣質如蘭。
閱盡無數美女的二王子一眼就看到了這女子,後退一步,又立刻靠前,仔細端詳起來,形容相貌倒也平常,只是那亭亭玉立的氣質與眾不同,眉眼間也流淌出萬種風情,重要的是,這個女子熟悉的容顏,讓他想要哭。
這時,二王子喊到:「紅眼盜!」
紅眼盜急忙忙撥開眾人,畢恭畢敬的站到二王子身後,低著頭。他心想:二王子不滿意嗎?應該滿意才對啊,這女子怎麼看都是魁首啊。難道,這次又要把差事辦砸了?
二王子也沒回頭,只是清淡的說了句:「紅眼盜,你的禮物是哪個?指給我看看。」
紅眼盜悄悄的從二王子背後伸出一隻手,食指指向了中間站著落落大方的郁瑤。
面帶挑剔的二王子隨著紅眼盜的手指,再次看向郁瑤,隨之滿意的點點頭,對紅眼盜說:「禮物我很滿意。上次的事,一筆勾銷。下去吧!」
幾個同時獻了美女進宮的人有的垂頭喪氣,有的羨慕,還有的冷眼瞪著紅眼盜。
倒是紅眼盜,眉飛色舞,得意洋洋的闊步走出院落,走出了一個六親不認的步伐。
老宮女也識趣的帶著沒被看中的女子們由後門走出小院,此刻的小院靜謐而安然,院中只有二王子和郁瑤孤獨的站著。
郁瑤努力的藏住眼中的悲傷,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二王子,他好像也不是眾人口中那樣的頑劣,一副貴公子的皮囊,臉白凈的不像是常年守在大漠中的男子,星眉劍目,扔到現代社會中就是一位大長腿的霸道總裁。
二王子注視郁瑤很久后,才輕輕的開口說:「隨我來。」
說完,他轉身向正房走去。郁瑤最後看了一眼小院上方湛藍如洗的天空,邁著沉重的腳步,跟隨二王子走進那間已被數根蠟燭點亮的正房,彷彿走進無底深淵。郁瑤在心中默默的想:對不起,向笛。
二王子疲倦的靠在榻上,抬起一隻腳,郁瑤剛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忽然就懂了,這是讓我給脫鞋呢?你這是侮辱誰呢?正待要生氣的時候,她突然想到,這裡是古代,不是現代,哪有那麼多的公平正義,算了,在人檐下走,那能不低頭。
於是,她慢慢的走向床邊,強忍著心頭的怒火,脫去了二王子的右腳長靴,再輕輕抬起他的左腳,脫去了另一隻長靴。
二王子聲音柔和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郁瑤淡淡的說:「郁瑤。」話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早把老宮女教給她的答話禮儀給忘了。
二王子見了美女,也不計較那些禮節。他笑著說:「哪兩個字,寫下來。」說著他展開手心,示意讓郁瑤寫在他手心中。
郁瑤潔白的手指輕輕的在二王子手心裡寫下自己的名字。寫完后,便立馬退後,站在塌旁,不再做聲。
二王子像是真的能從手心裡看到字一樣,端詳了半天,微笑著說:「郁——瑤。」他將手指一合,臉上的笑意更勝,抬頭看著立在一旁的郁瑤說:「從此以後,我就把你捏在手心裡了。」
郁瑤獃獃的立在二王子身旁,當時老宮女教她的那些統統忘在腦後,她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
二王子呢,斜斜的躺在榻上,仔仔細細的看著郁瑤的臉,眼睛里藏著風雪,表情靜默。郁瑤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好低下頭去,擺弄自己的手指。
忽然,二王子坐起了身子。郁瑤嚇了一跳,以為二王子要動手了做些什麼了。她的身子向後退了一步,大喊一聲:「你要幹嘛?」
但是,二王子坐起身子后,並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依舊靜靜的看著郁瑤。
郁瑤張了張嘴,尷尬的笑笑說:「二王子,渴了嗎?喝點什麼?咖啡嗎?」說完這句話,郁瑤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耳光。
二王子冷冷的笑笑問:「咖啡?是什麼東西?」
郁瑤擺手解釋說:「沒事,沒什麼。是我們……中原的一種喝的葯。不太好喝。」
二王子沒再細問,反而問:「你是中原人?怎麼到這裡來了?」
郁瑤猶豫該怎麼跟二王子說呢?要不要跟他說林向笛的事,如果說了,二王子會怎麼想?不行,絕對不能跟二王子說起林向笛的事。他是王族的人,如果他知道了林向笛的存在,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誰都不知道。這是她在宮斗劇里學來的一招,那就是——嚴格保守自己的秘密。
她轉了轉眼珠,對二王子說:「我來自中原甘州,隨我哥四處做一些小生意到了這裡。」
二王子歪了歪頭,狐疑的問:「中原人?甘州人?來這裡做生意?」
郁瑤淡淡的小小說:「是啊。原本以為在這裡做生意會比在甘州好些。」
二王子冷笑一聲說:「沒想到這裡做生意更難,是吧?」
郁瑤點點頭。
二王子忽然換上一副深情的表情說:「不過,你要是不來這裡,我還遇不到你。萬幸,萬幸。」
郁瑤心裡嘀咕:對我來說可是不幸,是大不幸。
二王子沒再繼續問關於郁瑤的身世,他問:「聽聞你們中原女子能歌善舞,你會跳舞嗎?」
聽到二王子問這個,郁瑤就頭疼。在接受老宮女教導的這段時間裡,學習跳舞這件事一直是她的難題。老宮女也在看了她的舞姿后,搖頭說:「幸虧你長得漂亮,不然真的就沒救了。」郁瑤當然也知道。她從小就不喜歡跳舞,就喜歡一些男孩子喜歡的遊戲,要是二王子願意和她一起打沙包或者滾鐵環,那指定二王子贏不過她。
郁瑤尷尬的笑著說:「二王子估計聽岔了,也不是所有中原女子都能歌善舞。就有個別的人,不太會跳舞。」
二王子歪著頭,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被二王子的眼神看的好不自在,絞著手指說:「要不,我給您唱首歌?」郁瑤心裡暗罵:我去,這感覺就像小時候家裡來了人,被父母硬逼著表演節目一個樣。本以為長大了就擺脫了這種尷尬,誰知道,現在竟然要以此為生了。
二王子輕笑了一聲說:「唱歌?你是說唱曲吧?我可聽過都城裡最漂亮的高麗歌姬唱歌,你,會唱什麼啊?」
郁瑤難為情的說:「我會唱曲,可是唱的確實不怎麼樣。要不,我……」
二王子看著郁瑤的神情,笑了起來。他大度的說:「好了,好了,不難為你了。你就唱首曲吧。我一路上風塵僕僕的回來,也確實乏了。」
郁瑤清了清嗓子,就靠口唱了兩句老宮女教她唱的曲子,二王子就不耐煩的擺擺手說:「不要聽這個,聽膩了。換一個。」
郁瑤又換了另一個曲子,二王子又擺手拒絕了。
她有點不耐煩的說:「那你到底想聽什麼樣的?」
二王子想了想說:「來點不一樣的。你是來自中原的,唱首你們的歌吧。你們也唱曲兒吧?」
郁瑤一陣崩潰,說是從中原來的,但那時候的中原唱什麼歌,我怎麼知道呢?雖然聽相聲里常有各種小曲,但是這一時半會兒卻一個也想不起來,之前學過的《探清河水》,早忘到姥姥家去了。不過,她靈機一動,不過反正他也沒聽過,就隨便胡謅一個吧,蒙人唄。你想聽RAP,我都可以給你來一段。
對郁瑤來說,唱歌這事小菜一碟。
她想了想張口唱了一首《再見,北極雪》,這首歌是郁瑤最喜歡的歌,當然唱的也不差。
從未聽過如此新穎曲調的二王子慢慢的從榻上坐直身體,眼神直直的看著閉起眼睛動情唱歌的郁瑤,再也離不開半分。
郁瑤唱起這首歌,內心思緒紛飛:
應該為你笑過,為你哭過,為你深怕錯過。我們選擇分手那一刻,想著什麼。會是怦然心動,或是沉默,如果夢裡再相逢,北極還在下著雪,是否能再次握你的手。
雖然面對的是二王子,可郁瑤心裡卻在想:林向笛,此時此刻的你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在這孤獨的再次握住彼此的手?
一曲唱完。二王子許久沒有從歌聲中清醒過來,許久之後,他輕聲說:「再來一首。」
那本該是郁瑤最悲傷的晚上,卻變成了二王子的人肉點唱機,像是在KTV包夜唱歌一樣,唱了一夜。
唱到最後,郁瑤的嗓子開始沙啞,二王子從榻上起身,親自為郁瑤倒上一碗水,對她溫柔的說:「原來中原的曲子這樣動人,原來中原的女子也這樣動人。」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二王子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起身就向門外走去。
臨出門時,對郁瑤說:「唱了一夜曲子,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再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房。
留下因緊張和徹夜唱歌而疲倦不堪的郁瑤,獃獃的立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