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柑橘
溫玉言不願看她,目光轉向別處,嗤之以鼻的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安的好心,遇樂郡主唱戲一絕,朕真的看不出來。」
沈輕舟坐起來,突然將他沒受傷的手,一下子按在了自己心口處。
她仰頭同他真摯的說,「我撒謊時,心就會控制不住的,跳的很快,就算我面不改色,也無法控制。」
溫玉言感覺她的心正不快不慢的,一下一下撞擊著他的掌心,使得連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跳成了跟她一樣的節律了……
他趕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頑固不化的冷言,「遇樂郡主的話,朕一個字也不信。」
溫玉言轉身氣急敗壞的離開了房中。
「陛下。」阿卓見他氣沖沖的回到宮裡。
他將手負於了身後,道,「阿卓,去告訴他們,別殺琳琅公主了,但她必須離開皇城,不得再入。」
「是。」阿卓點頭,退了下去。
溫玉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彷彿還殘存著方才那熟悉的軟意。
沈輕舟,你當真是個禍害……
溫玉言獨立於房中,深深嘆了一氣,緩緩閉上了雙眼,顯得疲憊又無奈。
沈輕舟每天在房中無所事事,她想出去可剛到門口就會被一群人攔。
她想,溫玉言不會是要把自己,困在這一輩子吧。
沈輕舟打算回床繼續去睡算了,但卻意外發現床頭對面的一扇窗,好像沒有像其他的那樣封住。
她趕緊把房門一關,跑到窗口邊,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發現還真沒封。
沈輕舟頓感開心,心想著終究是百密一疏啊。
沈輕舟朝門口處看了看,確定他們不會發覺,輕輕的將窗戶推的更開一些,那知剛想探頭看看,這個窗邊會不會有人守著時,額頭就被人彈了一下。
她只見一錦衣華服,腰系玉帶,抬頭一看,溫玉言板著一張臉,正看著自己。
「怎麼,又想逃跑?」溫玉言道。
「沒有。」沈輕舟尷尬一笑,靠著窗邊說,「我就想,瞅瞅這外頭的風光,嘿嘿。」
看著她努力堆笑的樣子,溫玉言冷哼一聲,伸手把她往裡一推,無情的關上了窗戶。
「溫玉言怎麼一天天哪都有他,帝王都這麼閑嗎?」
沈輕舟無奈嘆了聲氣,只好回到床榻上睡大覺。
夜間,用晚膳后,他倒是沒有像往常那樣離開了,而是叫人搬了桌椅過來,然後一大堆的摺子。
「你今夜,不會要在此處辦公吧?」沈輕舟難以置信的問。
溫玉言在桌前坐下,說,「遇樂郡主不是最會察言觀色嗎?朕想做什麼你不知道?」
沈輕舟擠出了個笑容,心想這三年不見,溫玉言這陰陽人的話,學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溫玉言低眸看摺子。
沈輕舟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到,「那個,陛下,要不您還是換個地方吧?」
「為何要換?朕的地方,朕想在哪便在哪。」溫玉言冷語。
沈輕舟好言勸道,「我這不是怕您累著嘛。」
「你說的對,確實有點累。」溫玉言合上了摺子看向了她,忽然說,「你,過來。」
沈輕舟慢吞吞的走到了他對面。
他將手中的摺子隨手朝她一丟,沈輕舟趕緊下意識接住。
「您這是……」沈輕舟不解。
溫玉言道,「朕不想看了,你讀給朕聽。」
「這,這不妥。」沈輕舟一驚,忙道。
「為何不妥?」
「因為……」沈輕舟為難道,「這後宮嬪妃不得干政啊。」
溫玉言笑了一下,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很快他又冷著一張臉,有些嘲諷的說,「沈輕舟,你還真當自己是朕的妃子嗎?你不過是我用來敷衍大臣們,好不立后納妾的借口罷了。」
「哦。」沈輕舟又不由嘀咕,「就算我不算您的妃子,這普通女子也不能干政啊……」
「朕要你讀你便讀,哪來那麼多廢話。」溫玉言指了指旁邊,「把那椅子拉過來坐下。」
沈輕舟見他堅決,只好過去搬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讀。」溫玉言命道。
沈輕舟老實打開了摺子,清了下嗓子,開口緩緩道,「臣陸士啟……」
溫玉言一邊聽著,一邊卻在悄悄看她。
讀完后沈輕舟合上了摺子,溫玉伸手拿過在摺子上,寫了個「知道了」三字。
隨後往後一靠,看著她,說,「繼續。」
沈輕舟只好重新拿,一本本的讀給他聽。
有時也會忍不住說上兩句,比如「這個人的文章很好耶。」
「這楚蕭然的字也太丑了吧,他是您的心腹,可得好好給他糾正一下。」
溫玉言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聲音,感覺彷彿什麼事都沒用發生過,他們只是一對正在嘮家常的夫妻。
「沁江堰又發生水災了啊?」沈輕舟看著奏摺上的內容,同溫玉言道,「其實幾年前我沒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替你想好了,只是走的太匆忙忘了告訴你,我覺得比起每年去派兵派糧的去救災,還不如從根源斬斷,我們可以在沁江兩邊挖渠,把水引到別區去,它的西北區那方,不是長年少雨缺水嘛,這樣就能一舉兩得了。」
溫玉言目不轉睛看著她不語。
「那個,陛下,您……聽到了嗎?」沈輕舟見他沒什麼反應,以為他走神了。
溫玉言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摺子,沒好氣道,「我朝事,同你何干,朕更不需要你來出謀劃策,搞得好像你是我天盛人一樣,你只管讀,旁的無需你來說,閉嘴。」
「陛下,閉嘴,就讀不了摺子了。」沈輕舟很認真說。
溫玉言「……」
溫玉言拿起一份新的摺子,一下呼在了她臉上。
沈輕舟只好安安分分的繼續埋頭讀。
溫玉言看了眼她,低頭嘴角不由一揚,持筆緩緩在摺子上寫下:愛卿可於沁江挖建長渠,分水西北灌溉良田引之。
不知讀了多久,沈輕舟抬眼看他時,卻發現他撐著桌面,偏著頭一動不動了。
「陛下?」沈輕舟小小的叫了他一聲,他沒有回應。
她放下了手中的摺子,雙手撐著桌面,湊過去看他,發現他已經不知不覺睡著了。
看著他熟睡模樣,沈輕舟情不自禁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撐著下頜欣賞著他的睡顏。
他還是生的當年模樣,一點也沒有變。
還以為此生再不能見你一面了呢……
沈輕舟心中想到,緩緩靠近,閉上雙眼,唇輕輕落在了他的唇角上。
猛然,她一下睜開了雙眼,瞬間從桌上滾了下去,她不可思議的撫上了自己的唇。
她剛剛,居然,居然在親溫玉言?!
一定是摺子讀多了,讀得自己都傻了!
沈輕舟趕緊跑回了床榻上,慌張的放下了床幔,往後一躺雙手覆在了自己羞臊的滾燙的臉頰上。
等到怦怦亂跳的心平靜下來后,她這才敢坐起來,緩緩掀開了床幔一角,做賊似的朝溫玉言看去。
他還是那個樣子睡著。
算了,他都睡了,自己也睡吧。
沈輕舟脫下鞋子,往床榻上一躺,可翻來覆去她卻睡不著。
在床榻掙扎了許久,她還是坐了起來,抱著被褥小心來到了他身邊。
第二日,溫玉言醒來時,發現對面早沒了人,他一驚趕緊起身,身上的被褥掉落在了地上。
往床榻處一看,沈輕舟的手垂落在榻邊。
溫玉言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看到地上被褥,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從地上撿了起來,走到了床榻邊。
他輕輕掀開了床幔,沈輕舟還睡著。
溫玉言彎腰將被褥蓋在了她的身上,還將她搭在床邊外側的手,放了回去。
看了她一小會兒,溫玉言才放下床幔,離開了宮殿中。
而在他離開后,沈輕舟就睜開了雙眼,她起身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被褥,微微笑了一笑……
夜裡,溫玉言又叫她讀摺子。
「臣程盂啟雲芮城產柑橘,味酸甜,於陛下獻之。」沈輕舟突然兩眼放光道,「柑橘耶,他說他那有柑橘,問你要不要。」
溫玉言拿過奏摺寫了句,「不必。」
「你怎麼拒絕了啊?」沈輕舟一副可惜的樣子,說,「你不吃柑橘嗎?」
溫玉言無語道,「自他去往此處任職,便隔三差五的進貢柑橘,朕和宮裡的人都快要吃吐了。」
沈輕舟鬱悶道,「真的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我們漠北都吃不到柑橘呢,就連我總共也就吃過兩三次……」
溫玉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罷了,人各不同命啊。」沈輕舟感嘆了句,繼續讀其他奏摺。
讀完奏摺后,沈輕舟不由伸了個懶腰,看向對面的他,她又情不自禁問到,「溫玉言,我是別國人,你把國家大事全給我看,你不怕我對你不策嗎?」
「你的國家都不要你了,你現在還能如何。」溫玉言下意識的隨便說了句,但語出又不由頓時一愣。
他目光有些緊張看向她,只見沈輕舟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喃喃,「是啊,我的國家,都不要我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玉言忙道了句,心裡懊悔的緩緩說,「對不起。」
沈輕舟一驚,她沒想到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溫玉言也沒想到,按理說他完全不必,他起了身,命人拿走了奏摺,離開了宮殿之中。
幾日過後,沈輕舟一覺醒來,驚訝的發現,桌面上擺了一籮筐的柑橘。
她上前,拿起一個,想起來那夜的隨口一提。
真是個呆瓜……
沈輕舟莞爾一笑,那顆被折磨的千瘡百孔的心,再次感覺到了一股暖流。
「上次你的河道分渠法,十分管用,解決了我幾年都頭疼不已的問題,臣想此法應該出自沈輕舟吧?」楚瀟然同溫玉言道。
溫玉言言,「你怎知?」
楚瀟然笑了笑,說,「只有她才能想出這些怪僻的點子,話說您到底要打算怎麼處置沈輕舟啊?封人家為妃,卻又把人囚著。」
「不知。」溫玉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夜裡,沈輕舟看到小玥在燒什麼,便好奇的問,「你在點什麼?」
小玥轉身同她說,「回娘娘,陛下說您晚間眠淺,便吩咐了奴婢點上這安神香。」
沈輕舟不解,想他怎麼知道自己眠淺的。
不過有了安神香后,她確實睡的安穩了些。
深夜溫玉言再次來到了她的床榻邊,她側睡著手裡還拿著個柑橘。
溫玉言伸手將她手中的柑橘拿走,在床榻邊坐下靜靜看著。
小玥見溫玉言依舊沒從房裡出來,心裡很是難受。
她感覺他是真的喜歡小舟姑娘,可是如果這般那太子妃怎麼辦?雖然小舟姑娘也很好,但是她終究比不得太子妃。
她曾以為陛下是這世間,最不好注重外貌之人,可她沒想到他也會喜歡貌美的女子,或許天底下男子都是這般吧,舊去新來……
一月後,沈輕舟從溫玉言口中偶然得知,蕭帝遇刺身亡了,現在是蕭定謀掌管整個漠北。
雖然得知此消息,沈輕舟卻並不是很開心,因為她覺得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了那個狗皇帝,可惜人已經死了,她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但她很疑惑,究竟是誰,會有如此大的能耐,去刺殺了蕭帝。
從溫玉言的語氣中,她覺得應該不是溫玉言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