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此時明皎摔得四仰八叉,燕冢在她身後立於馬上,而當明皎仰頭,正好對上燕冢那沉默又迷惑的目光。
「燕、燕大人,」明皎尬笑一聲,「如果我說這是一個單純的意外,您信嗎?」
燕冢在沉默片刻后唇畔揚起溫和笑意:「敢問公主是指哪一件事?」
「哪、哪一件?」
明皎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問道:「不知道燕大人所想的又是哪些事?」
眼見問題又被拋了回來,燕冢嘴角微抽,實在想不明白以自己能把皇帝都噎住的口才,為什麼總會被明皎的一頓亂錘給嗆住。
他一時間語塞,因為想指的事情實在有點多嘔,還未理好一個頭緒,另一邊又響起幾道聲音。
「蕭妹妹,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明皎一愣,很快意識到這是有人過來。
她面上露出一瞬不可遏制的狂喜神色,而後那邊說話的聲音越發靠近。
「哪裡哪裡,也不過是些小聰明而已,」一道柔柔弱弱的女聲道,「若非是那位太蠢鈍,恐怕也沒辦法有這麼好的效果。」
「要我說就是明皎公主太囂張!」另一道氣憤的聲音猛然拔高,「不過是個仗著皇室蔭蔽的跋扈紈絝,有什麼資格在賞春宴中出那樣的風頭?」
「就是!」第四道聲音也贊同道,「燕丞相何等驚世之姿,豈容她來玷污!還干出搶佔包房之事,要不是悅姐姐你聰明,立即避讓之後又報給了太尉大人,她恐怕一點懲罰也沒有,還在外面繼續囂張呢!」
這四人依次發言,明皎臉上的狂喜神色已經徹底消失。
甚至還發出了一點磨牙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
她就說為何自己偷溜去西城門的事會暴露,甚而還被扣上個欺凌弱小的帽子,最後淪落到禁足半個月,接受上課折磨的下場!
燕冢的表情也跟著變換幾次,最後唇角掀起一點笑意,突然覺得看明皎黑臉也很有趣。
而那四人已經在談話間轉過一塊大石,出現在兩人面前。
「要我說三位妹妹也莫要天真,那……」
四人中靠前位置的女子開口道,卻在看清前面是明皎和燕冢時猛然結巴:「燕……明……公、公主殿下!」
明皎雙手叉腰,臉上冷笑不止:「還認得我是公主殿下?」
後面跟著的三人也反應過來,慌慌張張連道:「見過公主殿下!」
「誒,別見過!」明皎伸手攔住她們,「我可消受不起你們的大禮!」
此刻她怒火上涌,甚至都忘了上一秒自己還處在生死攸關之刻,滿心滿眼都是要把事情給掰扯清楚:「怎麼現在都不說話了?我聽你們剛剛都說得很開心不是嗎?」
明皎容貌艷麗,一雙桃花眼在笑的時候更是嫵媚非常,即使此刻盛怒冷笑,也有種美麗不可方物的逼人奪目。
她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掃過:「四位,怎麼都不說話了?」
這段時間明皎也補習過洛京中權貴們的模樣,奈何畫像失真不說,權貴的數量也太多,現在明皎也就能認出一個最中間的蕭水悅來:這位是太尉家的幺女,才名不弱,樣貌也算上乘,放在哪裡都是妥妥的白富美。
此刻蕭水悅一張臉也慘白慘白的:「公、公主殿下,剛剛那都是誤會……」
「誤會?」明皎不可置通道,「你是當我耳朵有問題嗎?」
她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一群十六七的小女孩兒嘴巴能有這麼碎:「需要我把剛剛聽到的東西重複一遍嗎?」
明皎氣得簡直想笑:「明皎公主是個紈絝,有什麼資格在賞春宴壓你蕭水悅一頭——蕭小姐,我沒記錯的話賞春宴公布名次時我也並未超過你吧?敢問何來壓你一頭之說?還是你私心裡對我的畫技自愧不如甘拜下風了?」
蕭水悅臉色又白了一層。
「還有我玷污燕丞相強搶包房——」
明皎飛速往燕冢旁邊一站,但也不敢離對方的馬太近:「正好燕丞相本人就在這裡,你要不親自問問他被我玷污沒有?」
這次是燕冢的臉黑了一層。
現在怎麼連看個熱鬧都能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偏生明皎還尋求戰友般朝燕冢眨眨眼:「來,燕大人,你現在就大聲地告訴大家,你到底有沒有被我玷污過!」
而燕冢自然不可能答有:「……沒有。」
「大點聲!」
燕冢:「明皎你夠了!」
嚯!
明皎被嚇了一跳差點往蕭水悅身邊躥去:「聽到沒有,燕丞相說了沒有!」
而那四人中卻有一人忍不住道:「殿下逼迫,燕大哥身為臣子又怎敢有不滿之言?」
她著一身青色胡服,臉上還有未退的嬰兒肥,看上去年紀不大:「難道公主殿下敢說自己不喜歡燕大哥?那您又為何追至城門,甚至強佔悅姐姐的包房?」
明皎一下子聽出來這是之前那個拔高聲音罵她在賞春宴上壓人一頭的,然後她問:「你是?」
那妹子渾身囂張的氣焰登時萎了一截:「……孟秀媛。」
明皎得了名字,確定對方在《青雲》里沒什麼戲份,整個人一下子理直氣壯起來:「孟小姐,我好像也沒否認過我喜歡燕丞相吧?」
如此顏值,想不喜歡都難!
蕭水悅四人都騎著馬,為避免高度壓製造成氣勢不足,明皎立刻以一個狗爬姿勢翻身上馬,隨後大聲道:「但我自問堂堂正正,不耍陰私手段,可蕭小姐呢?」
她質問道:「蕭小姐,我那日並不知包房被人預訂,事後想要歸還時你卻遲遲不曾露面,敢問這是為何?!」
燕冢也聲音涼涼補了一句:「——本官倒是不知道蕭小姐那日和什麼人有約。」
明皎瞬間得到提醒:「就是!」
她道:「我敢承認自己去城門是看燕丞相,蕭小姐,你敢嗎!」
蕭水悅整個人在馬上都已經搖搖欲墜。
她又不是明皎那樣無所顧忌,怎麼敢直說自己心悅於誰?
孟秀媛瞪大眼不可置信看向燕冢:「燕大哥——」
「孟小姐這麼稱呼怕是有些不妥,」燕冢似笑非笑,語氣隱有不耐,「我和你應該沒這麼熟悉。」
孟秀媛的臉色立刻變得和蕭水悅同款慘白。
尹青柔把眼下局面看得清楚——今天理虧的是她們,身份低的也是她們,再留在這裡也是自取其辱。她抖著聲音開口:「公主殿下,今日是臣女幾個冒犯了您,還望您能恕罪。」
「不過悅妹妹好像不太好的樣子,」尹青柔捏緊手中韁繩道,「不若您先允我們現在離去,改日再來向您賠罪?」
明皎看眼花容失色的蕭水悅,那張臉白得確實厲害,只是這病遁的借口……
她嘖了一聲,倏然一笑:「行啊。」
尹青柔有些震驚地看向明皎:「你……」
這麼簡單?以這位的性格難道不該好好搓揉她們一番?
明皎道:「本宮說了自己堂堂正正,就不會和你們拐彎抹角,不過也希望各位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尹青柔咬了下嘴唇,最終領著剩下三人轉身離去。
這過程中燕冢沒再說話,只是在蕭水悅四人離開後涼涼道:「殿下對她們倒是信任得很。」
明皎笑嘻嘻道:「這有什麼信任不信任的?左右也沒傷我什麼,何必再為難女孩子呢?」
她最開始是挺生氣的,但說到底蕭水悅也只是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最開始是潤潤拿了皇家令牌壓人,而且原身的名聲也確實不怎麼樣。所以即使知道對方最後道歉的話有不少水分,明皎也懶得和對方計較。
真留下來又有什麼用?逼她們給自己磕頭嗎?
明皎還故意朝燕冢拱手抱拳:「剛剛也多謝燕大人出言相助啦!」
大佬也沒她之前想得那麼可怕嘛!
「不必,」燕冢嘴角微勾,「臣也不喜歡那些太不知分寸的傢伙。」
「再者,」他唇角的弧度揚起越高,「臣也有不少的問題,想要請殿下解惑。」
明皎:突然被捏住了命運的後頸皮。
她終於後知後覺想起兩人先前是個什麼狀況:「什、什麼問題?」
燕冢眼裡神色不明:「譬如,那間茶肆……」
「哎喲我肚子突然有點痛!」明皎突然面色痛苦彎腰捂住肚子,「燕大人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那什麼,改日再聊啊!」
說罷她便翻身行雲流水般下馬,腳步一刻不停地朝前面蕭水悅四人的背影追去:「蕭小姐等等我!捎本宮一程啊!!」
以為明皎又要找麻煩的蕭水悅四人:「?」
燕冢:「……」
他目送明皎背影活蹦亂跳離去,又看眼被明皎丟在原地無措噴氣的小馬駒,眼裡忍不住閃過几絲好笑的意味。
「——燕冢?」另一道聲音傳來。
燕冢收回自己目光,調轉馬匹方向,看向來人:「陸含章。」
陸含章一身白衣,儼然翩翩公子的模樣,只是這翩翩公子此時額上不少汗水,顯然手忙腳亂的樣子:「剛剛那管事領我走錯了道,好半天才繞回來,我剛剛見你不在原地還嚇了一跳……呃,這匹馬是誰的?」
燕冢瞥他一眼,嫌棄道;「先騎好你自己的馬吧。傳出去讓人知道陸議郎不會騎馬,還不知道讓多少人笑掉大牙。」
陸含章氣得臉都紅了:「有你這麼戳人傷口的嗎!我怎麼不會騎馬了?!」
燕冢輕飄飄反問:「那是誰要我陪他來馬場練習騎馬的?」
「這,這,」陸含章惱羞成怒,「若不是陛下點名說明日要在宮中賽馬,我至於來突擊嗎!」
「不過說來也怪,明日又不是休沐,陛下怎麼會有這樣的興緻?」
燕冢看眼那雪白的小馬駒,眼裡興味盎然:「是啊……」
壽和帝怎麼會突然起了這樣的興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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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那句「騎好你自己的馬」時,差點手滑寫成「管好你自己的馬」
我恕罪(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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