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服
春江飯店內，光線暗淡，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菜陳留香味。
周扒皮愣了幾秒，話說現在的年輕人都玩的這麼跳脫的嗎？
他語重心長的說道：
「那個小遠啊，我知道你昨天剛和女朋友分手，但你也別太傷心了，這樣對腦子不好。」
你才腦子不好，你全家腦子都不好使......王遠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
周扒皮接著說道：
「年輕人沒什麼過不去的檻，我特意準備了幾個飯菜，今天不營業了，咱爺三喝一個。」
一邊說著，周扒皮一邊拉扯著王遠坐到了不遠的一張飯桌上。
「阿壯，你也別愣著了，快過來一起。」
陳壯絲毫沒感覺到今天與以往的不同尋常，他屁顛屁顛的也跟了過去。
在他看來，今天不僅遲到沒說扣獎金，而且老闆還做了一桌子好飯，對他來說，就很美滋滋......
只見桌子上面擺著幾道涼熱菜，有兩個還熱氣騰騰的冒著氣，顯然是剛做出來不久。
桌邊立著一瓶二鍋頭，旁邊擺著三個小玻璃杯。
周扒皮把酒一一倒滿，主動舉起酒杯與兩人碰杯。
之後不停的示意兩人喝酒，吃菜。
酒斟滿，酒空杯，酒再次斟滿......
筷子起起落落，氛圍在周扒皮老道的為人處世下，變得很是融洽。
當然，要不是過一會要宣布飯店倒閉的事情，王遠相信這定是一場賓主盡歡的飯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周扒皮放下筷子，嗓子發出一聲輕咳。
王遠知道接下來要進入正題了，周扒皮緩緩說道：
「小遠阿壯，你倆也跟著我時間不短了吧，這半年來飯店的情況想必你倆也知道，一直都在虧損狀態。」
「其間我也嘗試過各種方式方法，可都效果甚微，入不敷出，到了今天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想來小遠你剛進門時也看到了，春江飯店......我準備轉讓了。」
說完后空氣中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周扒皮面容苦澀，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多。
剛撕下一根雞腿正往嘴裡塞的陳壯一下子變得目瞪口呆，雞腿掉在了桌子上他也渾不在意。
之後陳壯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提高嗓門道：「轉讓我不管，但工資你得給我結清了，還有獎金。」
王遠沒有說話，既然有人帶頭衝鋒陷陣了，他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況且他心裡另有打算。
昏暗的飯店內，只見周扒皮把手伸進旁邊的黑皮包里，窸窸窣窣，最後從裡面掏出兩個信封。
王遠和陳壯麵前各放一個。
「裡面是你倆的一部分工資，先拿去用作生活開銷，剩下的呢，等過一陣子飯店轉讓出去了，我就立馬補全。」
「飯店從成立到現在，在我心裡就像是自家孩子，親眼看著一點點成長到現在，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迫不得已。」
「剩下的工資先打個欠條，我這裡也實在是沒錢了，希望你倆能體諒一下。」
一邊說著，周扒皮一邊又拿出兩張欠條放在了兩人面前。
陳壯沒心沒肺的啃著雞腿，一隻手慢慢伸向桌在上的信封和欠條。
畢竟對與他這樣一個打工仔來說，無非就是找下一個工作繼續摸魚，他並沒有太多的多愁善感。
王遠沒有動，他瞪了陳壯一眼，把陳壯伸出的手給狠狠拍了回去，眼神中滿是警告。
陳壯把手縮回去后，委屈巴巴的望著他，但手卻沒有再動。
接著王遠很是認真的說道：
「老闆，今天剛進門時我並沒有開玩笑，腦子也很清醒，我是真的想接手這家店。」
聽完王遠的話后，周扒皮一下子呆愣住了，他開始重新審視著這個在自己家炒菜的年輕人。
他忽然發現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變得有些陌生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徹底了解過這個年輕人似的。
可關鍵是轉讓費並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個年輕人能拿得出來嗎，接著周扒皮很是正經的嚴肅道：
「小遠啊，這個店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輕人有想法是好的，但我還是勸你多考慮考慮，畢竟這家店轉讓費也不便宜。」
春江飯店的房租還沒到期，店裡還有好多廚具，原材料......光轉讓費就不是一個小數字。
王遠怎麼聽不出周扒皮話里的另一層意思：
年輕人還是安穩一點吧，春江飯店光是轉讓費就好大一筆錢，你能拿得出來嗎？
不錯，現在的王遠的確拿不出這麼多錢，他是個孤兒，打小就和爺爺長大，後來爺爺也患重病走了。
沒家產，也沒存款，一窮二白用來形容現在的他再貼切不過了。
但與錢相比，其實有些東西更加珍貴。
比如，王遠腦子裡那些前世的餐飲經驗與為人處世，經商之道......
王遠先是給周扒皮倒滿酒，之後再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他滿臉誠懇的敬了周扒皮一杯，之後說道：
「老闆，我知道春江飯店還有一年的房租沒到期，我也知道要真的想把春江飯店轉讓下來，不是一筆小數目，至少對於目前的我來說是這樣的。」
「我是這樣想的，這段時間的工資獎金我都不要了，用來抵押轉讓費，您看怎麼樣？不夠的話陳壯的那一份也算上。」
雞腿還沒啃完的陳壯：「？？？」
周扒皮面色依舊，顯然這段話並沒有說服他。
歸根結底，是因為王遠和陳壯的工資和獎金太少了，加起來還不到轉讓費的一半......
身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周扒皮當然不會就此同意。
王遠再次斟滿酒，敬了周扒皮一杯，接著說道：
「我知道這些錢有點少，您看這樣可不可以，我接手過來后，春江飯店繼續貼著轉讓。」
「什麼時候有人開出合適的價格，轉讓出去了，我就騰地方走人，哪怕是明天轉讓出去了，我也認了！」
「相當於我借用這塊場地，繼續讓春江飯店營業，順便試試能不能賺點小錢。」
說到這裡周扒皮臉色開始有些微微動容了，但也就僅此而已，他語重心長的勸道：
「小遠啊，飯店並不是這麼好經營的，我還是勸你好好想一下吧，你把握不住。」
見自己的言說有了一定效果，王遠又一次倒滿了酒，再次敬酒。
他繼續努力說道：
「我知道經營一家店並不容易，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來店裡時間也不短了，這店裡的每一張桌子，每一個盤子碗，我都無比的熟悉。」
「人心都是肉長的，要說對店裡沒有一點感情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我也時刻盼望著它能越來越好，一直陪伴著它走下去。」
「可當我看到『轉讓』這幾個字時，心裡咯噔一下，就像失去了什麼東西，空落落的。」
說到這裡時，王遠的臉上已經變得一片落寞。
「老闆，你知道嗎，我並不是說非得要接手這家店不可，關於接手過來能否賺到錢我更是沒有太多的妄想。」
「說句心裡話，其實......我真正捨不得的，是這家店呀......」
說到這裡，王遠情緒似乎變得有些激動起來，他自顧自的仰頭痛幹了一杯酒，繼續沉聲道：
「我知道，有些想法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老闆你知道嗎，現在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陪這家店......走完最後一程。」
說完后王遠再次仰頭痛幹了一杯，這時候他的臉因飲酒過多而變得通紅，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醉意闌珊。
而周扒皮聽完王遠的這番話后，臉上出現了平時少有的感動。
這個世界上，太多人在被利益驅使著，越長大便越是如此。
春江飯店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周扒皮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不曾放棄。
可能這就是年輕人吧。
他在王遠身上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不關乎利益，不關乎他人，只是單純的去做一件事情......
這次周扒皮主動給王遠斟滿了一杯酒，之後再給自己倒滿。
接著他一仰而盡，很是鄭重的敬了王遠一杯。
沒有什麼很直白的對話與承諾，但王遠知道，這件事......成了！
之後周扒皮又拿了兩瓶酒來。
接下來就是三個人昏天暗地的一頓喝酒，至於誰喝得多喝得少，就沒人去在乎了。
反正最後都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王遠醉得一塌糊塗，他恍惚中隱約聽得周扒皮說道：
「小遠吶......這家店，從明天起......就轉讓......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