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虧心事

翌日，雷海濤離開鵬城以後，並沒有直接回東台市，而是在西部市中途下了火車，今天是周六，文文不用上學，一晃半年多沒有看見了，也不知道自己可愛的女兒如今怎麼樣了。

到了家裡，文文正在寫作業，除了岳父、岳母在家以外，雨秀也在。

雨秀告訴雷海濤，她這次是來西部市看病的。山花鄉瓷廠一年前就倒閉了。雨秀因為身體一直不太好，也就天天在家裡養著，沒有出去找工作，甚至連孩子也不敢要。這會跟著一個在華夏養生益智功培訓學校良峰分校當校長的表嬸，學習華夏養生益智功（簡稱華功）。

雨秀隨身就帶著一本32K大小的華功學習小冊子，上面有大師的肖像，年紀輕輕的，穿一身白色的對襟大褂，盤腿坐在那裡，頭頂上罩著一圈耀眼的光圈。據說大師幾十年前就是這副容貌，因為修鍊功法的緣故，永遠都不會再變老。也只有大師這種悟性達到極致境界的人，頭上才會出現這種光圈。學習華功有成的人，全身運氣集中在中指，有眼疾的指你眼睛，有腿疾的就指你的腿，頃刻間指到病除。聽說大師利用功法，治好了很多高級領導的疑難雜症。

雨秀目前已經修鍊到5級水平了。學第一級的時候，是免費的。第二級要交45元學費，第三級要再交180元學費，第四級要再交720學費，到了第五級，則要在第四級的基礎上再交2880元，每升一級都要交更多的學費。

雷海濤結婚前跟雨艷去良峰縣城時見過這表嬸，那時她還在擺攤賣服裝，幾年不見，不知怎麼搖身一變成了華功培訓學校良峰分校的校長。但讓雷海濤奇怪的是，雨秀學了這麼久的功法，仍然是一副病懨懨，打不起精神的樣子。雷海濤患有乾燥性鼻炎，這幾天奇癢難受，就想讓雨秀用她的中指，也指一下自己的鼻子，發一下功。雨秀抱歉地解釋說，都怪自己太懶，沒有天天堅持練習，內力太小，發不出威力。

曾樂天最近也被山花鄉糧站富餘出來，如今在良峰附近打臨工。雨秀就叮囑雷海濤在外面幫曾樂天留心一下，看有沒有好的工作機會。

「我這次回去就打算辭工的，這份工作也還簡單，整天就是檢測產品硬度，我教一下就會了，以後如果有什麼難點，還可以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我走前向老闆推薦讓曾樂天來接班？」雷海濤說道。

「等我問一下曾樂天，看他想不想做。」雨秀應道。

中飯是雨利宗做的，肉很多，只是沒放任何調料，好像也沒有放鹽，味如嚼蠟。

雨利宗在一旁不斷地向雷海濤數落著文文的罪狀，在雷海濤聽來都是些芝麻粒大的小事情。比如非要把熱牛奶放進冰箱冷凍。不讓她放，她偏要放啦，等等。雷海濤沒有搭腔，在教育孩子方面，雷海濤和雨利宗兩代人之間也存在著代溝。在雷海濤看來，這也許正是孩子在思考，嘗試著了解未知的世界，未必不是好事情。何況，一杯熱牛奶放進冰箱里冷凍，也不會造成多麼大的經濟損失，大可不必過於認真。但是，這些話他也說不出口，一旦說出來，雨利宗聽了一定會以為他在護著孩子，反而起反作用。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裝聾作啞，不搭腔。

雷海濤發覺文文的話少了，沒有了往日那種天真無邪的活潑，猜想這或許就是長期不在爸爸媽媽身邊的緣故吧！吃完飯，雷海濤特意帶文文去金龍商廈逛了一圈，又要了兩杯珍珠奶茶，並第一次帶著文文打的士回了家。

第二天就又要離家去東台市了，雷海濤想做點什麼，以彌補對女兒的虧欠，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悄悄遞給文文，文文一臉的激動，開心地問道「爸爸，我們家有很多錢了吧？」

文文的聲音太大，被雨利宗發現了，他不滿地責問道：「你給她那麼多錢幹什麼？」

「我剛才聽到，是文文學校里要交錢。」雨秀在一旁幫腔。

雷海濤笑了笑，什麼也沒有說。他下定決心，在鵬城站穩腳跟以後，要儘快吧文文接出去。

最難的還是該如何跟唐老闆開口辭工，當雷海濤登上去東方省的列車，滿腦子就開始想這個問題。唐老闆除了給的工資沒有達到雷海濤的期望值以外，其他方面應該說都沒得挑，雖然唐老闆平時和雷海濤對話並不多，但對雷海濤方方面面都能照顧到，這是雷海濤能夠感受到的。

當雨艷、雨輝，還有方彩雲三人，聽雷海濤彙報完鵬城之行，可是一臉的輕鬆和喜悅。方彩雲拿雨艷取笑道：「一個月有三千多塊錢，那怎麼也要去！雨艷這下可要享福了，可以在家做闊太太了啊。」

等回到銀河繫上班的時候，雷海濤終於還是沒有勇氣面對唐老闆，他想來想去，還是把辭職報告交到了周工手上，理由無非還是家裡有老母，身體不好，需要自己回去照顧云云。

「你這是要走啊？」周工頗感意外，「我到時候跟老闆商量一下吧。」

「我走之前可以再推薦一個，也是在前進廠工作的。我可以負責帶他幾天，把他帶熟了我再走。保證不會耽誤事。」

「我跟老闆商量一下再答覆你。」周工還是這句話。

中午，那個胖姑娘楊芳悄悄湊到雷海濤跟前說道：「雷工，聽說你要走啊？他們都在議論說，雷工幹得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如果家裡有什麼事情，也可以請假啊！」

雷海濤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只好笑一笑，最後還是默不作聲。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周工到熱處理車間通知雷海濤：「你的辭職報告，老闆已經批了，你現在就可以找老闆娘結清工資，明天就不用來了。」

「那我推薦的那個人，還要不要通知他過來？」雷海濤問道。

「過來了，沒過多久，又辭職怎麼辦？」周工提高了聲音問道。

「不會的，那個人不會的。」雷海濤還想解釋，周工已經轉身進了辦公室。雷海濤心裡不由地咯噔一下，不知該怎麼跟雨秀解釋。正在此時，雨秀來了電話。她告訴雷海濤，曾樂天擔心做不了，不準備過來了。雷海濤一下子又輕鬆了，渾身上下舒舒坦坦。

老闆娘對雷海濤非常客氣，他當著雷海濤的面算好工資，一分不差地數給雷海濤。只是在雷海濤接過錢的時候，笑著嘆一句：「雷工，你這是不打算打工了？」雷海濤感覺到，老闆娘的笑是強擠出來的。在那一瞬間，他覺得是自己做了對不起銀河系的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