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氏才女

距離上次茶花會，已過去一月有餘，大地褪去了嬌嫩的色彩，著了涼爽的輕紗，夏蟬在枝頭沒日沒夜的譜著曲。

柳璇璣的童話故事，也寫到了第十篇，原本打算找個先生來將軍府寫書，可這到底是禮教森嚴的古代，若是她如此不顧男女大防，恐怕會招來非議，思索再三后，柳璇璣讓玉兒前往專供女子讀書的書院，看看有無合適的人選。

女學院的學生雖然大多數是貴女，但也有貧寒學子，所以沒多久的功夫，玉兒就找到一名叫張星玥的女學生，在梅花女學院頗有些名氣。

當日下午沒有課，玉兒便帶領張星玥來到碎玉閣。

「見過蒙夫人。」

「姑娘有禮了，請坐。」

外貌極為清秀的張星玥神色淡定地坐下來，眉宇間隱約透露著一股英氣，反倒沒有一般女子的柔弱。

「謝夫人，請問要我抄什麼書？」

剛開始玉兒找上她的時候，她還不信，京城無人不知，宣威將軍娶了個鄉下村姑做夫人，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村姑，又怎會找人抄書呢。

如今一見，才覺得謠言不可輕信。

「是這樣，我想出一本故事書，但我自己的書法不夠娟麗，所以想請你來代寫，我口述故事，由你落筆，你看這樣可行否？」

「是。」

張星玥心下明白為何會把她叫來了，此處是將軍府，而柳璇璣又是將軍夫人，若是請一個書生來，反倒會讓人說閑話，所以請了同為女子的她來代筆。

「我這裡統共有十篇寫好的故事綱要，總字數大概在四萬左右，你看總共付您四兩銀子作為報酬可以嗎？」

一本四兩銀子？

張星玥有些不知所措，她出身寒門，家中將她送來學院已是不易，隨意平時她會替人抄書來補貼家用，但一個月最多也就能掙二錢銀子，現在柳璇璣竟然給她開價到一本四兩，四兩銀子足以抵得上她一年的伙食費了。

「夫人，四兩銀子是否多了些，民女經常接抄書的活計，這比其他書店給的銀子高出了許多。」

為人要將信用，既然蒙夫人相信她，那她更應該將市場價與蒙夫人說清楚才是。

柳璇璣卻歪著頭打量起眼前這姑娘來，粗布短衣加身，一點也看不出是京城裡的姑娘，這樣窮困的境況下，竟然還能守住自己的底線，不貪心，是個好姑娘。

「我這本字數多，不是古文。就四兩銀子一篇，好了我念你寫吧。」

張星玥還想討價，但見柳璇璣絲毫沒有想跟她再談下去的意思，便也住了口。

當柳璇璣念出三隻小豬蓋房子的標題時，張星玥也呆住了，一臉迷惑地望著她，心想豬能蓋房子嗎？

「你儘管寫就行，寫完就明白整個故事在講什麼了。」

「好。」

張星玥提筆寫下這幾個大字標題，速度不快不慢，但字體卻像印刷體一樣工整，讓人賞心悅目。柳璇璣只覺得自己找對了人。

半天的時間，張星玥只寫完了前兩篇的短故事，畢竟要保證字體質量，進度也不能太快。

寫完后，她自個連讀了三遍還不過癮，抬頭艷羨地問道：「夫人，這些故事可有出處，我熟讀四書五經，卻不知還能將字片語會成如此精彩的故事。」

說著張星玥不免激動起來。

「很多故事是我師父講給我聽的，我只是憑著記憶寫下來，有些是傳說，倒不必當真。」

「夫人的師父是什麼人，竟能講出這樣的故事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寫法，但是很喜歡那些深入淺出的大道理。」

張星玥是真的有些痴迷了，她自詡女子學院最出彩的學生，現在看來，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我師父是位世外高人，已經許久沒有入世了，想來你也不認識，她遊覽過不同的國家，所以知道許多新奇的事兒。」

「真希望能一睹她風采。」

玉兒驕傲地揚了揚頭，她當然知道這位師父就是小姐本身。

「請問，孔明燈真的可以飛上天嗎？」

「可以的，不過這本書要先給公主看的，內容你一定要保密，等書正式發行的時候再送你一本。」

張星玥沒有看到彩圖，不然還要激動半天。

「謝謝夫人，放心，我口風很緊。」

「明日下午姑娘記得早點來。」

實際上，她還想張星玥再抄出一份來，畢竟還要出書。

就這樣，柳璇璣上午畫漫畫，給畫上色，做七白膏，跳有氧體操，下午給張星玥念故事。

日子流水般過去，十日時間，張才女終於寫完了一整本。當然，她不忘讓張星玥寫出一份簡介和免責聲明來。

簡介是介紹童話的意譯：「童話是通過豐富的想象、幻想和誇張來塑造形象，反映生活，對孩童進行思想教育。童話的語言通俗、生動，故事情節往往離奇曲折，引人入勝。並且多採用擬人的手法，舉凡鳥獸蟲魚，花草樹木，整個大自然以及傢具、玩具都可賦予生命，注入人的思想感情，使它們人格化。」

免責聲明就在最後一頁加上此書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幾個字。

張星玥看完童話的解釋后，心下更加明了。

第二天一早，璇璣把彩畫塞進每篇故事的開端，再加上質量更加上乘的硬紙做的封面和背面，然後又讓玉兒用粗線縫製成一本書。

晌午過後沒多久，張星玥便來了，柳璇璣昨日就跟她提出還要抄一本。當她看到書籍封面的彩圖后，驚喜地用手摸了摸，訝道：「這畫好美，這位應該是白雪公主吧？」

「是，這些圖畫是為了讓孩子更加感興趣，以此來吸引他們的目光，這種畫風也是我師父教我的，叫漫畫。」

柳璇璣解釋道。

「夫人真是心靈手巧，民女自詡飽讀詩書，卻也不及夫人十分之一，夫人才華當真舉世無雙。」

「星玥姑娘言重了，你天資聰穎，是這京都城少有的才女，我也是十分欣賞。」

玉兒曾給柳璇璣提過，張星玥是女子學院成績最好的，在這京城中素有才女的名號，只可惜家境貧寒，否則憑此才學，定能嫁入高門。

「多謝夫人抬舉，民女愧不敢當。」

「我們倆應該年紀相仿，就不要稱呼我為夫人了，叫我柳姐姐便是。」

「這...是，柳姐姐。」

張星玥原本性子清冷，為了生存不得不低頭給人抄書賺點生活費，這還是頭一個令她感到愉悅的僱主。

「那就辛苦你再抄錄一遍，再加二兩辛苦費。」

現在她吃穿不愁，也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身上還有五百兩銀子，妥妥的大款啊。

「柳姐姐，你給的價格已經很高了，再加價的話，我受之有愧的。」

張星玥是個心氣兒高的，該得多少就拿多少，這是她做事的一貫風格，如今遇到一個好僱主是她的幸事，但人得懂得知足。

「往後我麻煩姑娘的地方還多著呢，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長期合作，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希望姑娘在不耽擱課業的情況下，能將全部心力都放在我這邊，其他的活能推則推。」

她可不想到時候用慣了一個人，突然又要換掉。

「是啊，星玥姑娘就笑納吧。」玉兒也開口幫腔道。

「......」

這個時代的女子，要是家境不好的，早就定親嫁人了，很少有寒門女子還去書院上學的，而張星玥原本也出自書香門第，可惜家道中落，祖父欠了別人不少銀子，所以張家這才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但張家一直秉著讀書的習慣，不論男女，皆要入學堂讀書，子女的教育決定了下一代的成就。

「謝謝柳姐姐。」

張星玥收下銀子后，又再三道謝，她接過這麼多活計，只有柳璇璣待她最為尊重。

「那就辛苦你了，我還有點事。」

柳璇璣不用再一一念稿紙了，於是選擇去院子摘些葡萄製作葡萄酒。正常釀製酒的工序是很複雜的，柳璇璣深知設備不齊全，就只能簡潔化，把最重要的步驟做好就行，就是去雜質提純，也就是蒸餾。

張星玥睜了睜眼睛，把淚花收了回去，可不能把書打濕。這時候，玉兒遞上一張綉有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手帕，表示要送給她。星玥小心翼翼地接過手帕，眼底儘是喜悅，謝過玉兒姑娘后，把手帕輕柔地折好放入衣衫內兜里。

第二遍抄書要比第一遍速度要快很多，雖然偶爾也會寫錯，浪費幾張紙，但張星玥不會以次充好，又耐心地重新寫一遍。

就這樣，柳璇璣在廚房忙著釀製葡萄酒，星玥在內屋認真地抄書，而玉兒負責打理碎玉閣的家務，三個人各司其事。

張星玥工作了四天就又完成了一本，仍舊是字體工整，讓人看著舒適。

柳璇璣道謝后，讓玉兒把她送到府門口，又吩咐玉兒到望月樓送口信給邱掌柜，請他轉告小六，柳夫人將在後日午時到望月樓，有要事拜見小六，希望他能來。邱掌柜不敢怠慢，趕緊寫了封信找小二給巡防營送過去，拜託他們轉交給六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