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抵達凌蒼
此行江上風勢大好,所乘之船兩日後順利抵達天灣碼頭。
三人又換了一身稍好的裝束,這才登上觀景小船繼續前往凌蒼京城。
衛月鳶和衛修漪都換上了男裝,裸露在外的皮膚用橘皮汁染成了微黃,又裹得嚴嚴實實戴著帽子,除了看起來身體不好,也並無太大惹眼之處。
謝允殊也差不多,他的帽子壓得更低,將耳朵全都給包裹住。畢竟左耳處那枚耳飾還未摘下,在凌蒼被人看到,少不得引起軒然大波。
觀景小船雖名字上帶個小,卻也只是相比貨船小些,但在江中任然是不可小覷的龐然大物。
這回船上的條件好了很多很多,包了其中一整層,行動上自由了不少。
衛月鳶便喜歡趴在圍欄處看四周景色,船駛入天運河后,河道相比青瀘江窄了許多,一路上都能看到河岸上熱鬧的景象。
這處的人格外熱情,有裝扮得有些花哨的小船經過,上頭的人便會與趴在欄杆上的衛月鳶揮揮手絹,笑意盈盈。
哪怕船錯過去了,鄰著河岸的三層小樓上還有很多長得好看的姐姐們也在喚她:「小公子,上來與姐姐們玩啊~」
這些聲音嬌嬌柔柔,聽起來便讓人覺得十分舒服。衛月鳶聽出她們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邀請自己,也不好撫了人家的面子,便扯著嗓子脆生生的喊道:
「姐姐們真漂亮,不過今日我不得空閑,待下次有機會再來找姐姐們玩。」
此言一出,河岸上各種嬌笑不斷。
謝允殊在船艙內,聽得衛月鳶這一嗓子,心都快跳了出來。
急忙走了出來,側目看了看河岸上的花枝招展,隨後一把將她給拉進了船艙。
「懷安哥哥你做什麼?我還想與她們說說話呢。」
衛月鳶還覺得十分可惜,還未與她們告別呢。
謝允殊臉色有些陰沉,他竟忘了這座城是出了名的水上花城。
那些個花魁藝伎見著衣著體面些的便笑臉相迎,是男人們夢寐以求的溫柔鄉。
北娥……是沒有女子做這些的。
謝允殊知道衛月鳶不清楚她們的身份,這些明媚的笑顏下掩藏的悲哀與身不由己。
北娥雖也有類似的花樓,不過裡頭都是些正經有才藝的男子。取樂她人也不過是為了能夠生存,而且他們不似凌蒼花樓女子身份那麼卑賤。
雖然兩國有相似之處,但謝允殊也不想讓她看到那陰暗的一面。
「阿鳶聽話,別忘了這裡不是北娥,咱們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最好莫要給人留下任何印象,懂嗎?」
謝允殊神色緩和了些,就那麼看著她。
好在衛月鳶也不是不懂,認真點頭道:「放心,我會少出來的。不過還要在船上待十來日,總憋在房中有些無趣,不如下次停靠時……買些書看看吧。」
她眨著眼徵詢謝允殊的意見,畢竟這是在凌蒼,一舉一動最好還是由他這個凌蒼人來做主為好。
謝允殊沒有拒絕:「可以……」
只要她的注意力別總盯在這上頭,買什麼都可以。
船在水上漂了十三天,衛月鳶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看書,倒是沒添任何麻煩。
只是中途在輿陽停靠時,衛修漪找過謝允殊。
她道:「回程時包一條船,我想去輿陽轉轉。」
現在所乘的觀景小船,途中速度較慢,便於欣賞沿途風景。但一般在碼頭停靠不會太久,取了補給便會繼續行駛。
再加上船上也不止一個客人,所以在何處停靠多久都是有定數的。這回輿陽碼頭停靠時,便只停了一刻,根本沒機會下船。
輿陽城,順安郡王的封地……
此地越是臨水的地段越繁華,順安郡王府便緊靠在碼頭邊上。
謝允殊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不過還是應下了。
抵達京城的時候將要傍晚,不過街上依舊有人來來往往,燈火綿延長街,熱鬧異常。
衛月鳶東瞧西瞧,看什麼都覺得好玩。相比之下衛修漪就顯得淡定得多,這些與北娥京城有什麼差別。
阿鳶還是小孩心性,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從踏上京城的土地時,謝允殊便有些晃神了。
離開了三年,京城的一切好像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他有些恍然,腳下踏著的是朱冀大道,自己曾經策馬從這兒走過。
那時謝允殊還不是懷安,身後跟著的也不是兩位北娥皇女,而是母妃的車架。
他彷彿是行走在兩個時空,往日在京城的點點滴滴悉數浮現,讓他的手指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自己當真回來了,可是卻還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一切的根由……都是因為那裡。
他的眼神順著朱冀大道看向遠處,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便能抵達宮門。
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大抵此刻正由哪位妃子服侍著用晚膳,當真可恨!
謝允殊壓下心中翻湧的恨意,生硬道「今日有些晚,不如先尋個客棧落腳。」
他的提議得到了衛月鳶和衛修漪的一致贊同,便就近選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客棧落腳。
衛修漪提出要和衛月鳶住一間,便只開了兩間房,這樣也正合謝允殊心意。
如果不是有衛月鳶在,他恨不得立馬回一趟王府。
臨行前北娥帝曾禁止謝允殊私下接觸親人,不過親王府他必須去!
用過飯後,三人各自回了房間。
謝允殊特意叮囑道:「夜間無事莫要出來走動,若被人發現你們女子身份,惹人注意會出大亂子。」
「知道啦,你快去休息,明日一早還有要事要辦呢。」
衛月鳶沖他淺淺一笑,隨後被衛修漪拉進了房,門啪的一聲合上。
謝允殊看著緊閉的房門,一語不發的也回了自己房間。
衛修漪將衛月鳶拉進房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嚴肅的看著她道:「阿鳶,不是三姐說你,你對懷安是否太過信任了?」
她並非是不相信懷安的意思,不過如今姐妹二人遠離北娥,懷安又曾以質子身份被送至北娥。即便他現在表現得並無異樣,那也不代表完全沒有意外發生。
當初母皇來信時說讓三人前來凌蒼,她便覺得十分不妥。不過母皇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那自己便只有遵從的份兒,更不可能有任何置喙的餘地。
這十幾日的相處,衛修漪看得出懷安對自己和阿鳶都很好。不過始終人心隔肚皮,她都十八了,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完全無法如阿鳶一般全身心的信任任何人。
衛月鳶正將壺中的茶水往杯子里倒,見茶水熱氣繚繞,有些興奮的道:「這茶居然是熱的,店家想的真周到。」
衛修漪見此搖搖頭:「阿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三姐說話?」
她語氣略重,不過衛月鳶渾不在意,只是將熱水遞到她手中,緩緩道:「三姐說的我都知道……」
「知道你還如此漫不經心,我看你……」
「三姐先聽我說完嘛。」衛月鳶看了一眼房門,道:「我與懷安相識三年,他品性如何,這幾年相處下來我都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衛修漪心中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強忍著沒有打斷她。
衛月鳶繼續道:「我對懷安的信任,是基於他不會對北娥,對我身邊任何親人做出傷害舉動之上。」
這話勉強得到衛修漪認同,她點了點頭,繼續聽著。
此刻,衛月鳶渾身氣勢一下改變了不少,多了幾分稚嫩的凌厲。
她沉聲道:「我心中信任懷安,但卻不能替三姐也信任他。如今我與三姐身處凌蒼是為了完成母皇的囑託,你我安危關係到北娥,阿鳶自知應以國家為重,不會因私情誤事。」
懷安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在凌蒼,有很多因素會影響他。
衛月鳶內心是有些焦灼的,她心中信任依賴謝允殊,但又要提醒自己要時刻多些防備。
這種想法十分折磨人,她只希望謝允殊是如自己所想那樣。
衛修漪幾乎要給衛月鳶豎大拇指了:「沒想到幾個月不見,阿鳶長進這麼多。我還以為……」
「三姐以為什麼?我對懷安的信任,與三姐對季公子的信任……沒有差別。是先有家國撫育我成長,然後才能遇到他,三姐,我分得清輕重的。」
衛月鳶覺得有些乏力,說罷脫了衣裳便滾到了床上。
凌蒼冷得很,客棧只備得炭火,卻不如北娥暖室那麼舒坦。
衛修漪見她準備休息,也沒出聲打擾。
她突然便明白阿鳶的心思了,自己方才也想得太過簡單。如果今日隨二人前來凌蒼的換做祁雲,她想必也會有些不知所措吧。
入夜,客棧大多數人都休息下了。街市上也鮮少有人走動,只有幾間花樓還熱鬧得很,在寒冬的深夜裡吵吵嚷嚷。
從客棧後窗翻出一人,三樓高的距離穩穩落地。黑影穿梭於黑暗,耳尖一抹幽藍劃出一道道弧線,隨後隱藏於黑夜。
他並非是不遵守與衛櫻的約定,只因懷中那封信寫著木木親啟。
木木,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