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還是不救
柳芸香一回趙晟房裡就哭了。
「等你四哥這次好了,我立馬分家!以後我們娘兒仨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跟他們一起過了!我倒要看看,離了我,他們能把日子過多好,將來到底是我們求他們,還是他們求我們!」
趙秀心裡也不好受,低聲勸她,「娘別生氣,眼下四哥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四哥能好起來,分家就分家,大不了以後我每個月多綉幾樣綉品,就不信撐不到四哥高中那一日。」
柳芸香已快速擦乾淚,「阿秀你說得對,眼下你四哥最重要。你陪著你四嫂,我去把我當年的嫁衣翻出來改改,晚上好給你四嫂穿。我找些紅紙來,你待會兒剪幾個囍字,再剪些好意頭的窗花牆花什麼的,到處都貼上,好歹也是辦喜事……對了,還得讓你爹去鎮上買掛鞭炮回來才是。」
又與顧笙道:「好孩子,你別把他們的話放心上,你一看就又乖巧又懂事,我之前在集上那樣說,也只是為了壓價,並不是真認為你不好。你和阿秀坐一會兒,我去忙了啊。」
柳芸香說完,便出門忙自己的去了。
趙秀這才拉著顧笙坐下,嘆起氣來,「不是都說人心是肉長的,只要你對人好,人也會對你好,時間越長,感情越深嗎?怎麼擱我們家,擱我娘身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兒?娘這些年對大哥二哥三哥哪個不是跟我和四哥一樣,不是親生勝過親生,全村兒的人都挑不出不是來,說他們親娘還活著,也就這樣了?」
「結果大哥二哥一娶了親,就都變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四哥也是他們的親弟弟,怎麼他們就不能盼著點兒四哥好呢?都一副巴不得四哥再醒不過來,以後再不能花家裡銀子的架勢。四哥這次要是真、真……我肯定一輩子都不原諒他們!」
說著哭起來。
顧笙這才知道,原來趙木三兄弟都不是柳芸香生的,只有趙晟和趙秀是。
難怪她覺得那三兄弟長得跟柳芸香和趙秀一點不像,顏值簡直差了一大截兒。
可柳芸香這麼漂亮,當年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嫁趙鐵生這個兒子一串的鰥夫?
不過趙鐵生瞧著對柳芸香和趙晟倒都挺在乎的樣子,難不成當年正是憑的對柳芸香好這一點,才打動了她的?
可惜三個兒子好像都教得不怎麼樣,尤其行三那個……
趙秀也沒哭多久,便把自己收拾得不細看,看不出哭過的痕迹,再與顧笙交代了幾句話后,找柳芸香要紅紙去了。
顧笙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她回來,猶豫片刻,便盤腿坐下,閉眼調息起來,不一時便驚喜的發現,體內開始流動著一股細細的、似有似無的熟悉能量。
她忙全神貫注去感知它、調動它,等能驅動自如后,立刻驅動那股力量把自己四肢百骸都遊走了一遍,在自己的雙手和喉嚨處,還格外多遊走了一遍。
總算兩個地方都不再一陣一陣針扎火燒似的痛,好受了許多。
異能恢復了幾分后,顧笙的感知也恢復了幾分之前的敏銳。
待聽得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立刻收了異能,坐回了趙晟床前。
很快,便見柳芸香與趙秀一前一後進來了,柳芸香手裡捧著大紅嫁衣,趙秀則捧了一堆大紅的「囍」字窗花什麼的。
柳芸香見顧笙一直守著自己兒子,眉眼都舒展開了幾分,笑道:「老四媳婦,嫁衣給你改好了,你先試一試,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吧。我瞧著我比你高些,你如今也太瘦,便把腰收了兩寸,下擺也收了一寸,應該是沒問題的。」
趙秀則笑道:「四嫂穿這衣裳肯定好看,我幫四嫂吧,等你穿好了,我再貼囍字窗花也不遲。」
柳芸香已把嫁衣展開了,「你一個人怕是不行,你四嫂手不方便,我也一起來……老四媳婦你這手還是得儘快看大夫才成,不能說話兒還能忍,手不能動,就太不方便了。回頭等老四好了,我便帶你去鎮上瞧瞧,鎮上不行,我們再去縣裡,就不信治不好了。」
顧笙盡量讓身體放鬆下來,由得母女兩個幫她穿嫁衣。
在生存面前,嫁人也好,沖喜也好,都算不得什麼,她壓根兒不在乎,反正等她好了,誰也攔不住她。
嫁衣很快穿好了,顧笙自己看不到,趙秀與柳芸香卻看得很清楚。
趙秀先就「嘖嘖」讚歎起來,「四嫂穿這衣裳真是太好看了,你長得白,這大紅色可真襯你。不過你也太瘦了,腰怕是只得我一半兒粗吧?娘,往後我們可得好生給四嫂補補才是,她以前還不知道吃了很多苦。」
柳芸香點頭,「我也這樣想,你四嫂肯定得好生補補,我之前給她洗澡時,真是看得好生心酸。身上哪哪兒都皮包骨,她若沒來我們家就算了,偏巧又來了,說明是緣分,往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不但瘦,還很白,渾身都白得發光那種白。
至於觸感,哪怕已經瘦得皮包骨了,還有不少青紫傷痕,仍比上好的絲綢摸著更細、更滑。
柳芸香並沒騙顧笙,她早年真在大戶人家待過。
自然知道這樣一身肌膚,不是做丫頭下人能養出來,也不是短時間能養出來的。
再想到顧笙令人驚艷的容貌,行動舉止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良好教養,比如吃面時就算很快,吃相依然不顯粗魯;聽人說話時,必定看著對方;再比如在人前幾乎都站得筆挺、坐得筆挺。
柳芸香就更肯定,她是好人家的女兒,指不定還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只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流落在外,還落得如今的境地。
既知道了是好人家的女兒,柳芸香當然不能再拿顧笙只當是自家三兩銀子買來的,若今晚能沖喜成功,她就更是他們母子的大恩人,自己就更該對人好,更該拿她當真正的一家人了!
柳芸香沒再讓顧笙把嫁衣脫下來,「瞧著還挺合身,就穿著吧,省得待會兒再穿一次麻煩。阿秀,我去給你四哥熬藥,你把屋裡的囍字和窗花貼好了,就去貼外面的啊,大門上那兩個大的囍字尤其要貼好了。」
「知道了,娘。」趙秀應了。
待柳芸香出去后,就一邊嘰嘰喳喳與顧笙說著話兒,一邊貼起囍字窗花來,「四嫂,我和娘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我瞧著你應該比我小些吧?可惜你不能說話,誒,對了,你能寫字嗎……對不起啊四嫂,我忘了你手不方便了……」
顧笙見她一臉的歉意,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心裡則琢磨著,難道正是因為原主會寫字,那害她之人才會毒啞了她不算,還生生折斷她雙手的?原主到底是知道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既然怕她泄密,又怎麼不直接殺人滅口,死人的嘴不才是最牢靠的嗎?
等趙秀出去了,顧笙仍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吐了一口氣,決定放棄。
其實知不知道,如今也沒差了,不是嗎?
床上趙晟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跟拉風車似的,與之前的氣若遊絲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笙心裡一緊,忙奔到床前,艱難的探了一下他的脈,隨即又艱難的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
哦豁,好像已是彌留階段了……
趙晟的呼吸很快又變回了氣若遊絲,還比之前更微弱了,隨時都有徹底消失的可能。
顧笙皺起了眉頭。
救還是不救,這可真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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