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現城外雪
隨行的胡燕禮官也未想到呼延將軍會弄出這檔子事,疾步走到他身邊,想與他商議,結果他理也不理,就仰著頭直勾勾地盯著宋婼。
竟敢用眼神褻瀆公主,康向眼神一動,一旁的侍女緩緩合上儀屏,他大跨一步擋在了呼延閱贊面前,「呼延將軍莫要過了禮數,一來,微寧公主乃是貴國依照禮法祖規迎求至此,行過國界后,一切禮儀皆依照胡燕禮官而行,從未逾矩;二來,洗塵更衣按貴國禮數應是在皇家驛館,爾竟用野外圍布來羞辱公主,無禮且無誠意,若貴國真如此輕視這樁婚姻,輕視我孟朝,不若將軍這就上稟貴國皇帝解除此門婚事,吾等就地打道回府,與胡燕戰至不死不休!」
康向知道,此時不能有絲毫讓步,胡燕首次戰勝孟朝,原本就鬥志昂揚,忌憚孟朝昔日的國力才同意議和,此時雙方邊境的士兵還未撤離,若是此時讓步,讓對方覺得孟朝真的軟弱可欺,那便如黃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呼延閱贊用舌頭掃了一圈下排牙齒,眼神昏暗不定。
此時宋婼身後左側的白衣女子站了出來,她與尋常婢女穿著不同,與景月這個貼身女官穿的也不同,她微笑著地走到呼延閱贊面前,行了個禮便又走向那圈小兵,呼延閱贊沒有攔著她,還以為是微寧妥協了。
白衣女走到那圈圍布的接點,忽然出手擒住接點的布頭,迅風疾影,小小女子不知何來那麼大力氣,且她出手迅速,那些看熱鬧的小兵壓根來不及反應,下一刻便被此女子包的如粽子一般,困在布中。
「你!」閱贊大驚,轉身怒斥。
然下一刻宋婼便擦肩而過,順勢拔出他腰間佩劍,劍過封喉,一氣呵成。
最前面的小兵已然當場斃命。
宋婼轉身,白皙的側臉上帶著幾滴刺眼的血,雪還在下,有一片竟融進了臉上的血滴之中,她面無表情地一甩劍,劍刃上的鮮血便甩落在早就被踏成黃泥的雪地中,「呼延將軍自不會行此無禮之事,只是貴國兵卒無禮,污了將軍清名,誤了兩國邦交,吾自然要替將軍收拾,以解將軍兩難之境。」
「吁~」一陣疾蹄之聲竟就在身後停下。
一身紅衣的宋婼於雪中回首,只見胡燕隊伍讓開了一道路,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騎著高頭黑馬的黑裘少年,那少年看了她一眼后,便御馬踱步至呼延閱贊面前,她這才看出這少年配了長劍,身高用眼打量著約比她高了兩頭,燕紋腰封,配以白玉。
風雪中,少年勒著韁繩,黑裘邊的白狐毛被吹的緊緊貼在脖子上,右耳戴著一個松藍耳墜,馬上的身姿挺拔,高昂著頭顱,但映著風雪的面容格外蒼白,他垂眸望向宋婼時,宋婼感覺自己看錯了,那雙桃花眼看向她時似乎天生帶笑,清澈明亮,像這漠雪中的一朵白梨。
「太子!」呼延閱贊抱手行禮。
太子?他是太子?
宋婼不動聲色地將佩劍遞給身旁那個白衣女子,女子接過,並鬆開了那一干士卒。
「呼延將軍,你平時愛開玩笑就算了,可今日竟然放縱兵卒將玩笑開到兩國聯姻此等大事上!該當何罪?幸而有公主替你處置了那不聽話的兵卒,還不謝罪。」
呼延閱贊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順著台階下,僵硬地作揖行禮,「多謝公主體恤,臣馭下無方……」
白衣女笑著雙手將劍奉還給了呼延閱贊,眉眼彎彎,似乎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哼!「呼延閱贊收劍時顯然還帶著怒氣,只覺得這女子是個憨傻的。
太子韓疆下馬,他走近時宋婼才發現此人比自己高了一頭有餘,只見他解下狐裘,披在了自己的嫁衣外,系帶之時,輕語道:「久等了。」
嗯?何來久等?按禮制,其實太子不必出城親迎的……
宋婼仰著臉望著韓疆的睫毛獃滯了一瞬,反應過來時韓疆已將她臉上的血跡用手擦凈。
他轉向康向,開口道:「大人息怒,此舉實乃我燕國無禮,事後必會嚴懲,但大人應該也不願看到兩國聯姻就此葬送吧,孤親自出城接親,就是看重與孟朝的關係……大人看,這儀式可否繼續?」
康向恭敬作揖行禮,「太子如此,臣不敢再說什麼,看來貴國像呼延將軍這般無禮之人只是少數,太子親到,儀式自可繼續。」
「走,上攆。」韓疆轉身輕握起宋婼的手說道。
胡燕禮官見此終於鬆了口氣,繼續主持大局。
宋婼握著韓疆的手走上了玉攆,還未轉身坐下,就見雪中一支箭矢朝著剛上玉攆的韓疆飛來。
「小心!」
霎那間,宋婼立馬拉過韓疆的衣領,韓疆不穩,整個人都趴在了宋婼身上,那箭就從他頭頂掠過,直直地釘在了宋婼頭頂的木柱上,箭尾錚錚作響。
還好還好,差點就成了克夫的寡婦,這個太子現在還不能死。
韓疆回頭,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只見雪地中忽地冒出了大批白衣刺客,看他們衣上撲簌掉落的積雪,看來是早就藏伏於此。
「奶奶的,護駕!」呼延閱贊啐了一口,拔劍下令。
「護駕!」孟朝此行也帶了一隊護衛隨行相護,只是康向萬萬沒想到,在距城兩里的地方也會有刺客。
呼延閱贊帶的人不多,五十人左右,原本只是來充當依仗的,現立馬散開圍於攆邊。
宋婼看向剛剛那擒住五六個小兵的白衣女子,微微擺手,示意她不要上前。
眼下的情形,示弱才是上道。
刺客人數不少,剛剛看上去只有幾個,可隨著雪中藏伏的一個個起身後才看出這足有六十多人,若都是殺手,那情勢可不利。
宋婼心中正打量著如何趁此機會示弱,利用女子的優勢博得這個太子的信任,手背卻忽地覆上一片溫熱,抬眸,是韓疆,他右手執劍,左手卻握住了宋婼的手,眼眸清澈,目光堅定。
但他並未多言,隨即面向東面刺客奔來的方向。
很快,刺客便與士兵打作一團,很顯然那些人是沖著玉攆之上的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