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羅網籠倉陽
「臣請公主治罪!」呼延今天倒還算老實。
「哎呀,這公主至今昏迷,太子請的大夫至今還在外面守著呢,怕是沒辦法出來見將軍了,將軍請回吧!」康向頷首說道。
「這……」呼延抬頭的一瞬臉上滿是解脫了的高興,但在對上庄疾的眼睛后又立馬垂了下去,「那臣就在這等公主醒來,再不然,臣就去宮裡請王上派太醫令來看。」
喲呵,還威脅我們……
康向笑了笑,「將軍既然誠心認錯,那讓你在此跪上幾個時辰倒顯得我們小氣了,公主還在昏迷,這樣吧,我斗膽代公主做主,將軍在城外無雨坡用野外圍布輕褻公主,那就請將軍和涉事兵卒就如此裸著上身走遍倉陽城的每一條街道吧……」
「……」呼延氣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但他轉念一想,這有什麼,走一圈總比在這跪著強,再說了,他大燕民風淳樸強悍,裸著上身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是,臣這就去。」
說著就領著士兵離開了。
「那本相也告辭了,既然公主身體抱恙,這入宮之禮就且暫緩吧,待掌故和宗正另擇吉日,會有禮官專程來報。」庄疾說道。
「燕相慢走。」康向恭敬拱手作別,「燕相莫忘向燕王提及我朝兩位將軍之事,我可不敢摻和到貴國的內政中,讓我獨自找大良造要人,著實是在為難我,臣就在此靜等大良造放人了。」
臨了,康向還是把這個鍋推了回來,老奸巨猾的狐狸!
庄疾笑著點頭上車,只是說了一句,「事在人為……」
剛折回房間,康向便向侍從要了紙筆,在公主面前提起了筆。
雖說現在他們房間周圍大多都是自己人,但這是燕國皇家驛館,各國往來使者都在此落腳,皇家定會安插眼線,因此宋婼不便出去,以免外人見了說孟國公主早就蘇醒了,剛剛宋婼是穿著景月的衣裳藏在議事的房間的。
「大人這是起草關於絲織一事的文書嗎?」宋婼與康向相對而坐。
「是的,另外臣還要起草一封遞給褚侯韓籌的拜帖,雖然我們可以等陛下向燕廷施壓要人,但如果庄相所言不假,龐將軍正在絕食,那可等不及,看看韓籌願不願意讓我們先去看一看龐將軍,勸說他寬心等待。」
景月過來收拾掉了剛剛兩位大人剩下的茶水。
「怕是沒那麼容易,這個韓籌與燕王是微末時便共患難的兄弟,燕王登基后更是他帶兵鎮壓穩住了局勢,之後的變法、削世族,褚侯和燕國長公主都始終力挺燕王,因此燕王對他極為器重,官封大良造,爵至褚侯,如果他非不放人,就連燕相都很難強求,不然,燕相也不會讓大人自己去要人,把這個苦差丟給大人。」宋婼嘆了口氣,「眼下若是褚侯執意不放人,就像大人所說,即使要皇叔施壓,那也有一段時間,龐將軍在獄中,消息閉塞,若他以為因燕關一戰,孟國一潰千里,而吾被迫來此,那他因羞愧憤懣而絕食也是有可能的。」
康向點頭以示贊同,手上的筆一直沒有停過。
另一邊,剛被禁足的韓籌卻回府里吃起了湯圓。
「侯爺,城東賣玉石的老冬來了,說是有一塊上好的肉石,要給您看看。」管家的上來通稟。
韓籌用帕子擦了擦嘴,笑著沖身邊的女兒說道:「陛下好不容易讓我歇歇,這兩個月就好好陪陪你們,你們繼續吃,我吃好了,一會去陪玉兒做花燈。」
「那玉兒等著阿爹,阿爹你去吧。」韓姣玉起身目送韓籌離席,一旁的兄長也急忙起身。
到了書房,那個老冬果真獻上一塊玉石,剛打開盒子,下一刻卻「撲通」一聲跪下,「主子,這次事兒辦砸了,請您責罰!」
韓籌拿起那塊根本分不清是肉還是玉的石頭,端詳了好久,才說出一句:「好玉!就是這人……」
老冬垂下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主子,我們沒想到太子來了,而且孟國公主身邊的護衛不是普通的步兵,應該是宮中精銳禁衛,總之,是我們大意了,又何況,有呼延將軍,兄弟們下手都不敢使全力,但呼延將軍是使全力揍我們的啊……」
說著說著,這老冬還委屈上了。
「有什麼不敢使全力的,這之前我不是交代過了嗎?就是要呼延死在那!」韓籌放下玉石,眉眼狠厲,絲毫沒有愧意。
冬卓彥心裡一涼,原來侯爺這麼不在乎,「這……畢竟呼延將軍跟在侯爺身邊那麼久,跟著侯爺戰場上出生入死,我是怕到時侯爺後悔。」
韓籌深吸一口氣,右手摩梭這那玉石的「肥肉」,嘆氣道:「倒是讓你揣摩對了,今日聽到刺殺失敗,我這心裡竟然還鬆了口氣,我還真有點捨不得閱贊這小子,罷了罷了,今日我算清楚了陛下的意圖……」
就算此次刺殺成功,有了由頭繼續進攻,陛下還是不會南下……
「起來吧,如果有被扯掉面巾的,解決掉,回去吧……」
「是!」冬卓彥如釋重負,起身後忽然想起一件事,「主子,瓦戥(deng)坊背後真正的主子我們查到了,果然不是商人那麼簡單,就是傳聞中不見其身只聞其事的那個女俠客燕薛留,只不過目前還未發現這個燕薛留和官場或者軍營里有什麼來往,只是單單借這個酒坊擴展江湖私活。」
「嗯,乾的不錯,只要不是他國細作便好,眼下陛下和相國要大興商賈,我們不要為難,任其自然吧,偶爾查查便好,只要對燕國無害,她接什麼江湖生意都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是……」
第二天,燕國國都便傳出了許多流言,都是關於城外二里無雨坡的圍布一事,還有呼延將軍因此受罰,百姓們終歸是向著自己的母國,傳著傳著就歪了。
「聽說那個孟國公主破規矩可多了,咱們的呼延將軍就是讓她下車在圍布里換個鞋,她都不願意,聽說啊,有刺客的時候她倒像個牛一樣,橫衝直撞,把自己碰上了,還訛上我們了!」一個趕著早市進城的大嬸一邊幫自己男人推著車,一邊和旁邊同村的女人說著。
「就是,我還聽說啊,這個公主,是孟國最丑的,那個腳比男人的都大,所以才不願意到圍布里換鞋,又害怕來到這會因為丑被退婚,才故意受傷的,你想想,我們的呼延將軍那麼神武,怎麼可能保護不了太子和她,絕對是她故意的!」
不過宋婼倒是不在意,她來又不打算一輩子都在胡燕,在乎那些人的言語沒什麼意義,倒是今天用過早膳后,康大人說拜帖被拒了,韓籌給的理由是:聖上命余禁足,不敢見外客。
這樣一來,明著進獄里看望是行不通了。
「大人,你曾經和吾說過,倉陽城裡的十葦雅居是我們的眼線,是倉陽城內最大的商館,那他們能否有辦法打通人脈讓我們進去?」
「公主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眼下明的進不去就只能走暗的了,但是十葦雅居的客人主要集中於倉陽城的上三路人,大多都是燕廷的官員、命婦、鄉紳和那些有錢有地位的人物,和雅居老闆薩玄子交好的也不少,但想從他們那直接打通入獄恐怕困難,而且過於奇怪,臣想的是去找倉陽下流黑道,但臣想自己去,公主去有風險。」
宋婼搖了搖頭,「吾明白大人的苦心,但一來大人早在倉陽的圈裡混了臉熟,這樣去,比吾被發現更有風險,二是吾明白龐非將軍的心結,他是祖父很看重的一個副將,燕關一戰祖父離世,而後吾又遠嫁至此,他心裡定是萬分自責懊惱才想著自斷生路吧,若是旁人去了,告知吾是自願來的,怕是他也不會信,吾親自去了,他的心結才能解開,才能活下去繼續等待。」
「公主說的是……」
「那大人可知道這倉陽城裡混下九流的誰路子最多?」
「瓦戥坊背後的主子燕薛留,明面上大家都以為瓦戥坊背後的老闆是那個乞丐起家的楊謙,但我們十葦雅居的人早就摸透了,但未有人見過燕薛留,據說她是女俠客,主混黑道,會接單殺人越貨,當然,送個人進獄中探監也是個小事。」康向說道,「這些都是這兩天來從十葦雅居那要到的情報,日後公主可藉助十葦雅居穩住根基。」
「那吾今晚便去瓦戥坊。」
「公主,館外好像是太子的車架!」景月匆匆進來低聲通報。
「臣先告辭。」康向立馬起身離開。
宋婼扶著景月的手起身,躺上了床,開始裝睡,剛閉上眼,又覺得有哪裡不妥,「景月,把床帳放下,我現在的面色根本不像剛醒。」
剛把床帳放下沒多久,就聽到登登凳的腳步聲,太子竟如此急躁嗎?想來是燕國沒有過多的禮儀約束行止,宋婼望著床帳這樣想著。
接著就聽到有人進屋了,景月說道:「太子殿下安,我們公主殿下已經醒了,但過於疲累,用過早膳又睡過去了。」
然後就是一道輕輕的男聲,應該就是太子,那日城外她聽到過的,「無事,我就是想來看看她。」
說完,就聽到景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