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厚積薄發
原本良好的討論氛圍,被竹中礫的話打斷了。
但根本原因,還是由於北村那奇奇怪怪的比喻。
他和白木承都緩了好一陣,這才又重新開始了他們的交談。
這一次,北村可不打算再在竹中礫擅長的領域打比方了,而是用起了自己最為熟悉的空手道。
唰。
北村擺好架勢,揮出一記樸實無華的中段正拳。
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極為標準的空手道基礎動作,極富力量感。
那是外界難得一見的,由極心會館長——北村辰也所演示的空手道!
其一招一式的樸實程度,甚至小孩子在家都可以通過網路進行學習。
然而,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白木承和竹中礫卻很清楚,北村辰也的空手道,與他們曾經看過的任何一位空手道家都不同。
雙方根本不在一個級別!
「正拳、手刀、膝撞、肘擊、貫手、踢擊……」
一招又一招被緩緩打出,北村在出招的同時也在介紹著招式的名字。
「這些都是空手道的基礎,同時又擁有著足以演變成殺招的可能。」
北村打完最後一記貫手,對白木承咧嘴笑道:「不覺得很像什麼嗎,白木君?」
聞言,白木承愣住了。
北村的意思並不難懂,他是在將空手道的基礎招式比作古賀四極。
「正拳也好,貫手也罷,統統都是空手道!」
北村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但是有人卻擅長正拳,有人則將貫手作為自己的必殺技,這是為什麼呢?」
話鋒一轉,北村沉聲道:「都是因為『鍛煉不足』啊!」
「一招一式,皆為制敵,這是極心流空手道的核心思想。」
「我想,古賀老爺子在構建出四極雛形的時候,就壓根沒想過什麼『局限性』之類的麻煩東西吧!」
北村說到這裡,哈哈大笑了起來。
「攻、守、馭、技,都是古賀流,既然如此,將它們統統練到極致,難道不是你應該追求的東西嗎?」
話說到這裡,白木承沉默了下來。
他在思考北村辰也的話。
北村辰也,不愧是極心流空手道的開山祖師。
極心會的出現,可謂是挽救了全接觸空手道這一格鬥規則本身。
北村辰也將其整合併發揚光大,使其成為了日本武術界家喻戶曉的存在。
這樣的一個人,可絕不僅僅是個說話輕佻的微禿大叔而已,而是真正的宗師!
更準確的說,北村辰也是個介於宗師之境與現役選手之間的人。
這樣的人講出來的道理,往往簡單易懂,並且很實用。
白木承盤坐在地上,腦海中回想著北村的話,以及自己在練習時所感受到的一切。
……
冥想——
這種練習並非只存在於文學作品之中,實際上也是一種很好的鍛煉方式。
而冥想的前提條件有兩個:積累與契機。
所謂積累,指的是在過往生活中日復一日地鍛煉與思考,量變產生質變;
所謂契機,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二者相加,是謂「厚積薄發」。
而冥想鍛煉本身,因為白木承自身特性的原因,效果往往更好。
……
處於樓下的電梯啟動,來到了道館第六層。
叮!
電梯門打開,出現的是一個熟悉的人。
極心會三段,川井良平。
他是被北村叫來,給樓上的人送一些水的。
雖然川井的右手還纏著石膏和繃帶,不過那還不會影響平日里的輕度訓練。
此時,距離白木承陷入冥想狀態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竹中礫受不了這種無聊的感覺,已經下樓去和門徒們繼續組手訓練了,而北村則選擇繼續待在這裡,坐在道場的角落。
至於原因,當然不是「護法」一類玄學的東西了。
極心會館的安保措施還是不錯的,更何況這裡是道館六樓,沒有允許外人根本上不來。
北村留在這裡,是為了防止白木承在有所感悟時,想找人對練卻沒有對手。
川井見白木承正在閉目冥想,便將茶水托盤放在了北村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押忍,館長,請用茶。」
「哦!辛苦了!」
北村小聲笑了笑,發現托盤裡有兩個杯子,索性道:「陪我喝一杯,在這裡干坐著有些無聊。」
這本是不符合禮節的事,但川井深知自己館長的脾氣,無奈之下也只能點了點頭。
一杯茶水下肚,北村用下巴努了努坐在道場中央的白木承。
「川井呀,你是有希望踏入那個領域的哦!」
川井有些疑惑,「館長,什麼領域?」
「不好說,很複雜的一種東西。」
北村想了一下,忽然問道:「川井,假如某一天,某個人使用某個流派將你打得落花流水,你會怎麼辦?」
川井聞言臉色一僵。
這不就是前些天白木承對他做過的事嗎?
當即,川井低聲道:「當然是要繼續鍛煉,直到將其打敗了!」
北村忽然轉頭,望向川井,「但如果對方的流派要強於極心流空手道呢?」
川井一愣,乾笑道:「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啊,館長……」
「有的哦,如果真的有的話,你會怎麼辦呢?」
北村一臉認真道:「無論你如何鍛煉,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的流派,始終要強於你,你要如何呢?」
這下子,川井沉默了,他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但下一秒,北村卻忽然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著說道:「這就是你的問題啦,川井!」
「嗯?」
川井一愣,不明白北村的意思。
北村回答道:「白木君也好,竹中君也罷,如果是他們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只是我不夠強罷了。」
「從不懷疑自己所走的道路,即便被打敗,打趴在地上,也不會考慮其他的方向。」
「這就是獨屬於『那個領域』的偏執啊!」
北村喝了口茶水,緩緩道:
「我們這些愚蠢的傢伙啊,行於荒野,求道至死,卻從未考慮過回頭路。」
言罷,北村擺了擺手,「繼續練習去吧,川井。」
「是,館長。」
川井若有所思,端著托盤正打算離開。
正在此時,白木承忽然有了動靜,他突然緊握雙拳,狠狠地捶打了下去。
砰!
雙拳砸落,紅色的血滴竟然接連地落在了地板上。
吐血了?!
「喂,白木君!」
饒是北村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這一幕,連忙起身。
川井見狀也放下托盤,三步並作兩步,快步跑了過去。
他們攙扶起白木承,這才發現白木承並沒有吐血,流血的地方是他的鼻子。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流鼻血?」
川井百思不得其解。
反觀白木承,卻是一臉輕鬆和愉悅。
「太好了……」
「啥?」
北村和川井都是一愣。
白木承擦了把鼻血,咧嘴笑道:「沒事的,動腦太多罷了,而且冥想的效果太好了,甚至有些好過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