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速之客

白木承沒有聽見屋內的談話。

此時的他正一路狂奔下樓，到最後幾節台階的時候乾脆蹦了下去。

兄妹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自從古賀老爺子離開之後，白木承的生活重心就只剩下了兩件事——

練拳、照顧妹妹。

有紗一直是個很懂事、也很樂觀的孩子，她知道家裡經濟層面的困難，因此主動放棄了很多事。

例如同學之間的唱K、逛街、旅行等等。

有紗甚至差點退出了自己最喜歡的劍道社，最後還是在白木承的強烈要求下才放棄了這一想法。

而在「賣掉道館」這一問題上，有紗雖然一直反對，卻也是抱有一種請求的態度。

如果白木承堅持，想必有紗也是會同意的吧！

但……

從小到大，有紗從未求過自己這個老哥什麼事情，而這一次是有紗唯一的請求。

她只是不想離開這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古賀道館變成什麼酒吧或者咖啡館。

白木承覺得這沒錯，所以他無法拒絕。

……

拉開一樓大門，白木承沖了出去。

在院子里，四五個不良混混將有紗圍了起來，旁邊還站了個看戲的西裝男人。

那張臉白木承很熟，正是三木不動產商務部的負責人——小池。

此時，有紗正一臉慌張，不知該怎麼辦剛才好。

而在不遠處，一名混混倒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肩膀，表情痛苦不已。

「哇啊啊，好痛好痛！」

見狀，一名混混走上前來，搭上了有紗的肩膀，「喂喂喂，小妹妹，我說你竟然把我的朋友打傷了，這可怎麼辦啊？」

又一名混混起鬨道：「要賠錢的，最起碼十萬……不，二十萬日元吧！」

常見的不良訛詐手段。

老套，但很好用，普通人被纏上了很麻煩。

「你放開！不然我要報警了！」

有紗想要拽下混混的手，但力氣卻根本不夠。

正在這時，有紗突然轉過頭來，眼睛一亮，「老哥！」

「嗯？」

混混轉頭，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一個凸起的面——

膝蓋。

白木承衝上前來縱身一躍，雙手抓住混混的後腦，膝蓋正中對方的鼻樑！

砰！

一記標準的飛身膝撞。

混混當即慘叫一聲，仰頭栽倒在了地上，鼻樑被打歪，眼淚和鼻血一齊噴了出來。

其他混混見狀，立刻反應了過來。

「你這混蛋……」

他們從腰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鋼管，作勢要圍攻上來。

負責人小池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微笑道：「白木承先生，看起來您似乎惹上麻煩了呢，要幫忙嗎？」

言外之意，如果白木承不想被這群混混纏上的話，最好請求小池讓他們住手。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白木承突然上前一步，盯著那個最靠前的混混。

他指了指混混手裡的鋼管，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來，朝這兒打。」

「……哈？」

混混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有紗也愣住了。

倒是剛剛從房間里出來的北村、谷城、真紀三人沒什麼反應。

與有紗不同，這三人所處的圈子，讓他們一眼就看出了白木承的用意。

這群混混手裡的鋼管很乾凈，顯然多數時候是用來恐嚇的，根本不敢拿來打人。

果不其然，混混的表情猙獰，幾個呼吸之後，突然抬起了自己空著的那隻手，握緊拳頭朝白木承打來。

鋼管的揮擊足以致死，他還沒膽子更沒必要賭上自己往後的人生。

外行人的拳頭，自然不是白木承的對手。

他側身躲過，左手手掌朝上，一把推向了混混的下巴。

混混的身體被推得跳了起來，緊接著白木承腰腹用力，直接將混混摁了下去！

噗通！

混混摔在了地上，院子里都是泥土地，因此不會受傷，但絕對很痛。

眼見接連兩人都被白木承解決，混混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一旁小池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推了推眼鏡，勉強鎮定道：「看來這家道館還是有些真本事的，不過白木先生啊，在這個社會故意傷人可是犯法的。」

說罷，小池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名片，「而我恰巧認識很好的律師，需要我給您介紹嗎？」

白木承走上前，眼睛盯著小池，看的對方心底發憷，「小池兄，你不會是帶人來我這裡碰瓷的吧？」

「當然……不是。」

小池見對方軟硬不吃，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其實，我是來踢館的。」

「哦？」白木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顆豆芽菜。

「不，不是我。」小池連連搖頭，而後朝著院子外叫道：「黑田老兄，該你上場了！」

「終於到我了，我都快困死了！」

一道粗獷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人的額頭越過院子的圍牆，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古賀道館的圍牆約有兩米高。

換句話說，院子外的那人身高同樣約200CM，比身高184CM的白木承高出了近二十厘米！

隨後，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踢開了院門，邁步走了進來。

他穿著加大碼的長褲和襯衫，上身披著花哨的夾克，留著一個爆炸頭。

看面相，滿臉橫肉，明顯不是什麼好人。

「黑田老兄，今天也拜託你了！」

小池陰笑了幾聲，隨後望向白木承，「白木先生，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答應我們的條件，否則黑田老兄就要來踢館了。」

白木承撓了撓頭，「踢館跟我們之間的事有關係嗎？」

「當然。」小池回答道：「我們會每天都來的，直到你答應為止。像你們這種老古董道館應該最在意自己的招牌了吧，如果掌門人每天都被人打趴下，想必也沒臉繼續留在這裡了。」

原來如此，白木承瞭然。

再看那個黑田，雙手的拳峰上明顯能看出老繭，手腕、脖子、腳踝也都粗得嚇人，跟剛才那幾個嚇唬人的混混明顯不是一個級別。

白木承有了判斷，這傢伙是專業的。

代人打架——黑田應該就是靠這個為生的人，這在武術界的三流選手中是很常見的事。

一旁，那些小混混們也回過了神。

有黑田在，他們便有了主心骨，他們已經多次親眼目睹了黑田的實力！

不過按照他們以往的習慣，事情總要保險點才好。

於是乎，他們紛紛聚集了起來，朝一旁的有紗走去。

對於他們來說，街頭打架可不需要遵守一對一的公平法則，只要能贏，就算是利用人質威脅對方也可！

有紗慢慢向後退去，突然間一道人影快步走了過來——

是鈴木真紀。

「你們這些傢伙，別給我侮辱格鬥家啊！」

真紀的臉色陰沉。

那一瞬間，鈴木真紀的氣質陡然一變，混混們的心中沒由來地恐懼了起來。

其中一名混混隱約記得這種感覺，很久之前他曾遠遠望見過一名極道組長，那時的他也有這種恐懼的感覺！

那是絕對上位者的氣質。

「這女人究竟是誰啊……」

那名混混在向後退，但其他的人卻只是感到奇怪。

不過這也沒什麼，畢竟那也只是個女人罷了。

一名混混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真紀。

但在那一瞬間，只聽得唰的一聲，那名混混突然慘叫了起來，胳膊上出現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血口。

刀？

混混們瞪大了眼睛望去，卻只看見了另一個人。

是那個看起來一直很困的男人——谷城敬真。

奇怪的是，他的手上沒有刀。

「麻煩死了……」

谷城敬真終於如願點上了香煙，然後對後面的有紗和真紀說道：「待在後面就行了，別害怕。」

隨後，他點了點煙灰，對眼前的混混們說道：「別再上前了，不然直接讓你們皮開肉綻。」

真紀對眼前的景象並不意外，歪著頭感嘆道：「谷城叔叔好厲害啊！」

「當然了。」

谷城敬真抽了口煙，無奈的嘆了口氣，「叔叔我啊，好歹也有八條胳膊。」

……

老實說，白木承想到了有人會出手，但沒想到出手的是谷城敬真。

那個北村辰也竟然忍住了？

不，他只是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

只見北村辰也摘下了墨鏡，對不遠處的黑田大笑道：「呀，這不是黑田嘛，好久不見了！」

聞言，黑田定睛看了看，頓時兩腿打顫，連忙擺好了行禮的架勢，低下頭去。

「押忍，館長，好久不見了！」

「呼，的確是好久啦！」北村大笑道：「你離開極心會館大約有兩年了吧？聽說你現在一直靠代人打架為生？」

「押忍！館長，我……我……」

黑田此時早已面如菜色。

那個北村辰也、極心會館的館長，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和這家小道館的館長是朋友？

難道這家道館是真貨？

一連串的疑問在黑田的心中湧現。

倒是北村顯得很隨意，「啊啊，你不用多想啦，黑田，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那……」

黑田還是有些心虛，畢竟用學來的武術做這種三流行徑實在不太光彩。

如果現在北村讓他去跟白木承道歉，出於恐懼，他應該也是會答應的。

但那並不是黑田熟悉的北村辰也。

果不其然，北村撓了撓頭，用略帶攛掇的目光望向黑田，「喂，當年曾有能力衝擊三段的你，不知道現在的本事如何啊？」

果然！

黑田正了正神色，硬著頭皮詢問道：「館長，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啦！」

北村用拇指指了指一旁的白木承，「就是這傢伙，昨天剛把你的後輩、極心會館的三段打趴下呢！」

「喂！」

白木承瞪了眼北村，又用餘光撇了撇有紗，發現她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似乎沒聽到？真是太好了。

鬥技聯盟的事，還是瞞著有紗比較好，雖然應該也瞞不太久了。

北村明白了白木承的意思，連忙雙手合十道：「呀，抱歉抱歉。」

而後望向黑田，「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黑田一愣。

北村辰也笑道：「你害怕了嗎？」

「嗯？」

黑田一愣，隨後臉色陰沉了下來。

北村毫不在意，繼續說道：「如果害怕被當成沙包的話，就提前說一聲啦！」

「館長啊……」

黑田伸手打斷了北村的話，青筋已然湧上了他的額頭。

「雖然我離開了極心會館兩年，但你也不要把人看扁了！」

五指緊握，嘎吱作響。

「要說到打架，我這兩年可是一天都沒停下來過，兩段三段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根本就沒什麼意義！」

黑田伸手指向白木承。

「真是惡趣味的挑唆啊，館長，你是想讓我跟這小子一對一的打一架嗎？」

北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那就來吧，打廢了可不要怪我！」

黑田掰動手指，發出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白木承望著這一切，眉頭微皺。

跟黑田打，他是沒什麼意見，畢竟黑田名義上是來踢館的，早晚都要打一場。

但北村辰也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正在他疑惑之際，北村回過了頭，戴上墨鏡，嘴角上咧，臉上的肌肉疊在了一起。

那是一個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白木承的肩膀。

「這是正式比賽前的測試啦，測試！」

北村指著背後的黑田，緩緩笑道：「來吧，白木君，現成的沙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