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天光隱現,欲亮未亮之際,黃土村內圈養的雄雞,便鳴叫起來。
伴隨著清晨來臨,村民們紛紛蘇醒勞作,整個村子內一片熱鬧。
躺在小木屋草垛上的孩童,在一片溫暖中,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下一瞬,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從地面上坐起來。
屋外的陽光隱隱透過縫隙照進來,小小的木屋內一覽無餘。
滿地的泥濘,稀稀落落的草堆,還有一塊……放在他腳邊的不鏽鋼碗。
碗里的水已經幹了,只剩下黑黑的泥漬,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異常。
小孩不信邪地,又將整個木屋看了一遍,就在這時,他的手碰到了一旁的草堆。
草堆上還殘留著暖暖的溫度。
小孩沿著草堆朝旁邊摸索了一會兒,確定遠處的草堆冷冰冰的,只有他身旁的草堆,還帶著暖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媽媽?」小孩看著四周,嘗試性的,小小聲地叫了一句。
遠處村落的村民發出各種聲音,然而木屋內確實一片安寂,毫無動靜。
小孩頓時有些失落,他咬著手指,臉上驚疑不定,但猶豫了許久后,還是忍不住站起來,又叫了一句:「媽媽?」
他喊著,見小屋內毫無動靜,小孩忍不住彎下腰,先將草堆掀開,確認無人後,小孩又沿著牆壁摸了起來。
遇到一些比較厚的木板,他甚至還用手指敲敲打打,再貼上耳朵仔細聆聽,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藏在木板裡面。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響起。
小男孩還以為是木板內傳出來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下一瞬,木屋的門就被人從外面大力拉開。
屋外的陽光猛地照射進來,刺得小男孩抬起手,遮住了眯起的眼睛。
進門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皮膚黝黑,滿臉被晒黑的褶皺,身穿一件破舊厚實的軍綠色外套。
見小男孩站在牆邊,男人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你在幹嘛。」男人陰沉地問道,端著一碗米飯大步走了進來。
這個小木屋本就不大,小男孩一個人站在屋內還好,男人進來之後,整個屋子頓覺擁擠起來。
小孩的個頭不過到男人的腰部,當男人站在他身前時,整個人都擋住了門外的陽光,小孩被籠罩在陰影中,只能抬頭仰視他,越發襯得孩童的瘦弱與渺小。
聽到男人提問,小男孩低下頭沒有作答。
「給我老實點,別想逃出去。」男人警告著,對小男孩揮了揮拳頭,作勢要打他。
小孩立刻害怕地瑟縮住肩膀,渾身繃緊,一動也不敢動。
他恐懼的模樣,立即取悅了男人。
男人嗤笑一聲,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忽然注意到了一旁放在地上的不鏽鋼碗。
見碗里印著泥垢,男人當即皺起了眉毛,伸出腳,用腳尖點了點那塊碗:「這怎麼回事。」
小孩低著頭,沒有吭聲。
「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
「你是不是在裡頭撒尿了?」
「這是喝水的碗,你搞成這樣。」
「邋裡邋遢,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
「他媽的有娘生沒娘養……」
男人將碗撿起來后,見草堆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一怒之下,罵罵咧咧地將碗和草堆都搬了出去。
臨走前,見小男孩還僵硬地站在原地,頭低低的,黑色的頭髮蓋住大半額頭,也藏住了他的表情。
男人頓覺晦氣。
他「呸」地一聲,當即將手裡裝著米飯的碗一揚。
碗還捏在他的手裡,米飯卻全都灑落下來,被丟在了男孩的腳邊。
地上全是灰塵和泥土,米飯滾落幾下,就都沾上了泥印。
「浪費老子花一千塊錢買你這個小雜種,愛吃不吃,死了老子就把你煮了……」
男人罵道,緩緩將木屋的門鎖上。
刺眼的陽光全都被攔在了屋外,整個木屋又一次被籠罩在陰影中。
小男孩維持著站立的姿勢,許久不敢動彈,直到確認不會再有人進來了,他才慢吞吞地抬起腳,走到原本放草堆的位置,靠著牆緩緩地坐到了地上。
眼眶發酸,濕熱的眼淚沿著眼角流下來。
小男孩立刻低下頭,將臉藏在手肘處,用衣服用力地擦掉眼淚。
他只是一個沒有媽媽的野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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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的鬧鐘聲響起。
湯盈盈還沒睜開眼睛,就覺得頭痛欲裂。
鬧鐘聲音近在耳旁,滴滴滴地狂響,極有壓迫感,湯盈盈閉著眼睛,習慣性伸手摸索了一下,果然很快找到了正在震動的手機。
解鎖,關掉鬧鐘。
湯盈盈正準備繼續睡個回籠覺,下一瞬,猛地清醒過來,倏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熟悉的書房,熟悉的書桌,連練習卷都顯得那麼親切可愛!
蒼天啊,大地啊,她終於又回來了!!
這個夢實在是太恐怖了。
又是泥土又是小黑屋,她還伺候了個小屁孩整整一晚上,想到那昏黑的木屋,想到那令她窒息的臭味!
這種夢做一次就算了,特么還和連續劇似的,每晚一個劇情。
還好回來了,還好她又回歸了正常的世界,回到了她溫馨的小屋裡!
湯盈盈簡直顧不得細想,自己為什麼連續兩個晚上,莫名其妙地就睡著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朝卧室走去。
她可愛的小床,已經兩個晚上沒在上頭好好睡覺了。
雖然馬上就要準備去上課了,但湯盈盈還是決定回床上躺一下,哪怕就躺個五分鐘也行。
夢裡那可怕的稻草堆,簡直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她必須睡一下床,安撫一下自己受創的小心靈。
然而才剛踏出腳步,湯盈盈便察覺腳下有異。
她低下頭,當看到自己破破爛爛的睡衣,還有落在腳邊那幾塊破布后,湯盈盈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怎麼回事……
她的睡衣怎麼變成這樣了?!
昨晚的夢那麼真實那麼恐怖,湯盈盈當然記得一清二楚。
她在那個小黑屋裡,想用睡衣給小男孩物理降溫,因為沒有剪刀的緣故,硬是用牙齒咬出一個豁口,徒手撕下布料的。
她一共撕下來三塊碎步,一塊是上衣衣擺的,兩塊則是兩條褲腿上撕的。
那不應該是夢裡的劇情嗎,為什麼她的睡衣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陣涼意從脊背竄上來,湯盈盈的表情甚至可以說的上是驚恐了。
任誰碰上這種事,都沒辦法冷靜下來,湯盈盈簡直要哭了。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那她是真實去過那個小黑屋了?
那麼恐怖那麼陰森的小黑屋……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穿成女配就算了,還要附帶靈異小副本劇情。
她只是個普通的學生黨,從小到大最怕鬼,密室逃脫什麼的都沒去過,完全沒有探險精神,非常非常惜命。
怎麼這麼倒霉碰上了這種事?!
湯盈盈在心中哀嚎著,目光再次掃過那三塊碎布,忽然,湯盈盈心中飛快閃過一絲疑慮。
她彎下腰,將三塊布拾起,仔細觀察起來。
碎布上有使用過後擰乾的痕迹,乍一看上去,像是被人用手清洗過,晾乾后水分蒸發,卻又沒熨平的模樣,保留著亂七八糟的褶皺。
這是她睡衣上的布料,原本是完好的。
按理來說,如果睡衣是她夢遊中撕下來的,應該布料柔軟,即便湯盈盈在夢中怎麼揉搓,不過這一晚上的時間,純棉布料不容易起球,應該還是嶄新的;
由此可見,她應該不是夢遊。
那如果不是夢遊的話,就是她真的去過那個又黑又冷的小黑屋中。
但小黑屋裡又臟又臭,這三塊布料被湯盈盈用來給小孩擦身了,那小孩渾身上下都是泥垢,髒的要命,好不容易擦完后,水用光了,三塊布料也黑乎乎的。
可是此刻這三塊布料上,卻沒有泥垢,乾乾淨淨的,唯獨留下了使用擰乾后的痕迹……
這太奇怪了,完全解釋不通啊。
就在這時,鬧鐘又一次響了起來。
再不去上課,就要遲到了。
湯盈盈只好勉強打起精神,快速洗漱完畢后,換上校服趕往學校。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凍的緣故,一路走向學校,越走湯盈盈越覺得腦袋越重,等走進教室的時候,湯盈盈悲催地發現,自己的鼻子堵了。
還好她非常機智地帶了保溫杯,坐下來后,立刻喝幾口熱水續命。
湯盈盈竟然這麼早到學校,簡直成了班級的奇觀。
不少人一邊觀察她,一邊暗地裡竊竊私語。
但說著說著,視線又忍不住回到湯盈盈身上。
實在是……染了黑髮之後的湯盈盈,實在是太好看了。
她紅毛的時候,也不醜,但太殺馬特非主流,鮮艷的發色搭配湯盈盈明艷的五官,整個人都充滿了攻擊性,讓許多人都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不想多看她的臉。
但換成黑髮就不一樣了。
烏黑的頭髮,雪白的皮膚,喝了熱水之後,臉頰鼻頭粉粉的,唇色嬌嫩鮮艷,整個人看起來像水蜜桃一樣甜美可愛,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特別是一些男生,直接看臉紅了。
湯盈盈隱隱感覺到四周的關注度,確實十分從容。
畢竟一夜之間從原女配換成了她,大家會驚訝是正常的,幾天之後就好了。
她現在腦殼正疼著,實在沒工夫關注這些旁枝末節。
不過很快,這份清凈就被打破了。
伴隨著預備鈴響完,林楠和葉嘉踩著鈴聲進教室,見湯盈盈已經在座位上坐好,二人驚詫之後,趕忙坐了過來。
「哇,盈盈,你來的好早啊。」
「你昨晚去哪了,怎麼聊著聊著就下線了?」
「對啊,發你消息不回,打你電話也不接,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幹嘛了?」
湯盈盈無奈地看向她們:「我能幹嘛呀。」
林楠用胳膊肘頂了湯盈盈的手臂一下,充滿暗示性地對她擠眉弄眼:「溫清輝啊。」
林楠話音剛落,教室里的嘈雜聲便逐漸消了下去。
溫清輝聽到有學生提到自己的名字,往角落掃了一眼,當看到黑頭髮的湯盈盈后,溫清輝的目光一頓,不過很快刻意地移開,目不斜視地站在講台上,開口便是純正的倫敦腔,開始授課。
他是南山中學的英語老師,目前負責教導五班和六班,也就是蘇雨純和湯盈盈所在的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