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故里(序引)
夜黑起來了,天上掛著的缺月愈發晻曀,唯鎮上和官道的銜接處有兩個燈籠高高掛著照明。從散發的亮光可以看到小鎮的牌坊--安澤鎮。
此時的牌坊早已破舊不堪,掛在門檻上搖搖欲墜,憑著眼前的破敗根本想象不出曾經的喧囂繁華,整個鎮子像是一座死鎮般寂寥。
「快走快走,這兒最近可不太平。」
打更的老頭挑著燈籠催促著同伴快速穿過這落寞之地。
「這不是安澤鎮嗎?幾年前還風光無兩,怎的如今成了這副模樣?」
同行的是個趕路的和尚,幾年前雲遊四海,有幸路過江南,那時的安澤鎮可謂江南最繁華的一帶。
「害,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上個月一夜之間被屠了滿鎮的人,鎮中兩千餘人無一生還……」
和尚停下腳步,回頭向鎮中張望了片刻,垂眸低聲念叨著「罪過罪過」。
打更的老頭見他不走了,轉身將他向前拽了幾步,神色緊張,低聲朝和尚說:「快走快走,聽說這兒鬧鬼呢。」
老頭說的沒錯,自從安澤鎮被屠鎮后,總是能在附近聽見低低的哭泣聲和撕裂皮肉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漸漸的這兒也成了無人問津的荒地,甚至沒人敢進去收拾屍體。
可能是為了應景,剛說鬧鬼,鎮中就傳來了一聲巨響。
「我去看看。」
老頭嚇得腿一軟,那和尚竟轉頭向鎮中走去。
他趕忙拉住和尚:「你不要命了?這裡面有不幹凈的東西!」
和尚低頭看了看被拽住的袖子,輕聲安撫道:「我自己進去就好,可否把這燈籠借我一個?」
老頭一聽,這和尚是鐵了心的要進去看看,自己可不能栽在這,從身後的小拉車裡找出一個備用燈籠塞在和尚手裡,嘴裡念念叨叨:「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出了什麼事可跟我沒關係……」
和尚接過燈籠,跟老頭道了謝,轉身向鎮中走去。
鎮中各家各戶門窗早已破敗不堪,來不及收拾的屍體遍布各處,也難怪沒人敢靠近這裡。
和尚挑著燈籠往深處走去,剛才那聲響聲像是從裡面傳來的,雖說聲音不小,但怎麼聽都覺得像是人出的動靜。
越往裡走越寂靜,但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一點點聲音都顯得尤為突出,風聲伴隨著細微的咀嚼聲傳入和尚耳中。
和尚撩開素白的僧袍,穿過一具具屍體,終於在一個村屋的窗戶下發現了聲音的源頭。
小男孩抬頭看見了打著燈籠的和尚,以為是要殺他們的人發現了他,趕緊丟下手中的食物,轉身逃跑,可屋子就這麼大,傢具什麼的都已被砸的稀碎,更別說藏人了。
男孩把自己蜷縮起來,像只小獸一樣用最原始的方法保護自己,弱小又無助。
和尚看見了縮在牆角的男孩,以及滿地的腐肉,嘆了口氣,將燈籠放在他腳邊,男孩猛的一震。
和尚怕嚇到他,緩緩蹲在他面前,男孩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向前一撲,和尚心裡一驚,那男孩竟然手中拿著一把短小的匕首向他襲來!
「咣當……」
匕首落地,男孩瘦到脫相的胳膊被和尚抓住,男孩死死的盯著和尚。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和尚鬆開男孩,他知道這是安澤鎮唯一的倖存者。
「你可願跟我走?」
男孩太小,只有六七歲的樣子,鎮中的食物早就腐爛,若想活下來,跟和尚走是他唯一的選擇。
「不。」
和尚皺了皺眉,若是不管這小孩,他最多活不過五天,「為什麼?」
男孩別開視線:「我不要做和尚。」
爹娘無辜被殺,整個安澤鎮只剩他一個,他不能讓爹娘死的不明不白,他要報仇!
「唉,罷了……」
和尚看出了男孩眼中的憤怒,但出家人慈悲為懷,實在不忍心放這男孩一人在這。
「你若不願,我不為你剃度便是。」
和尚向他面前伸出手,「你可有名字?」
「爹娘叫我團團,還未曾來得及給我起名。」
和尚用僧袍擦了擦男孩臉上的泥垢,「那我為你取一個可好?」
和尚拉著男孩走出安澤鎮,轉身看了看身後的這片廢墟,雙手合十行禮,低頭對男孩道:「以後你就叫故里吧。」
男孩機靈得很,俯身跪在和尚面前:「故里拜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