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虛叟的往事
十二年前的事,是陳虛永遠的痛。
哪怕時隔多年回憶起,都彷彿有千萬把刀刃,朝著他身上扎,直將他全身戳沒一處好肉,才肯罷休。
妻兒死後,他消沉了許久,整日借酒消愁,不知年月。
後來,某一日,他驟然清醒,為了不讓妻兒死得不明不白,他散盡家財,重金懸賞,想要找到殺害妻兒的兇手,卻一直未果,在他心灰意冷想要追隨他們而去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院中。
那人問他,可否想要妻兒活過來。
他說中了他最深的渴望,怎麼可能不答應。
於是那人將自己的血滴入了那五顆頭顱的眼瞼之上,本來死寂的死人頭,忽然睜開了眼,紛紛對他述說起了自己的苦楚,厲聲嘶喊,要讓陳虛為他們復仇。
陳虛大喜過望,那時候,他已經不正常了,只要妻兒能活過來,不管以何種方式,他都願意。
那人告訴他,他的妻兒們現在還靠著一口怨氣撐著,只有找到殺害他們的人,他的妻兒們才會真正活過來。
那之後,他繼續在即空島經商,卻發現他的妻兒們,總是會帶回來一些非常稀奇的石頭,直到有一日,有修道者見之,以高價從他手中買走,他才知道那些石頭,是世間罕見的靈石。
於是他便成立了石頭閣,改名虛叟,和各仙門大派打起了交道,試圖想要以此為借,找到那害死妻兒的人。
「仙君,我不是想害你,在這之前,我也並沒有傷害過旁人,我只是想找到害死我妻兒的人啊。」
虛叟頓了頓,看著那個琉璃缸,輕聲說,「這琉璃缸,本是我妻子生前,嫁給我時的嫁妝,如果不是被偷了去,我也不會與仙君為難的。」
離傾瞥了眼銅鏡。
銅鏡知道自己闖的禍,立刻癱倒在地上裝死。
「仙君,你放過我吧,我還要留在這裡繼續找我的仇人。」虛叟哀求道,「我不能讓我的妻兒死不瞑目。」
離傾雖然有些唏噓,但並不同情,她沉聲道:「人死了便是死了,怎麼可能活過來,真的是痴人說夢!」
「是,我是痴人說夢!」虛叟赤紅著眼,厲聲質問道,「仙君就沒珍惜的人嗎?哪怕知道是逆天而行,為了他,也要奮力博之。」
「沒有!既然是逆天之事,我便不會沾染!」
葉湛微微蹙眉。
不知有一天,如果他變成虛叟一般,師尊是否也會如此果決地處置了他。
應該是會的吧!
畢竟在師尊心裡,蒼生重於一切。
離傾漠然掃了眼骷髏:「這些骷髏本是邪物,你會變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也是受他們的影響,他們不該存在世上,我要毀了他們。」
「不要!」
虛叟大喊,滿眼拉滿了血絲。
如果離欽殺了他們,他哪怕是玉石俱焚,也會與她拼上一拼。
離傾的劍氣眼見就要落下時,葉湛忽然撲了過來,抓住了離傾的劍。
「你……幹什麼!」
離傾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湛,立刻收回了劍氣。
葉湛被這一劍傷得不輕,掌心血淋淋的,已經能看到森森白骨。
這人是嫌自己血留得不夠多嗎,竟然敢徒手接她的劍,如果不是最後時分,她收了劍勢,葉湛這隻手怕要廢了。
「師尊,你放過他們吧。」
離傾又急又氣,「怎麼,你和他認識?」
「不,不認識,但是我……能理解那種失去重要之人的傷痛。」
離傾沉默了。
她知道葉湛說的重要之人,定是那阿雪。
趁著離傾遲疑,虛叟趕緊將五個骷髏抱進了懷裡,警惕地望著離傾。
許久后,離傾惡狠狠地盯著她這個徒弟,說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過他們。」
葉湛垂眸:「謝謝師尊。」
虛叟鬆了口氣,便又聽離傾說:「骷髏我可以給你留著,但是他們的殘魂卻不能再留在這世間了,不僅對你不利,你如此禁錮著他們,也是斷了他們投胎轉世的路。」
許久,虛叟吶吶道:「他們……還能轉世嗎?」
離傾:「能!只要我去掉他們身上的枷鎖,自然有鬼差能尋到他們帶去鬼界,他們也能再次入輪迴。」
「……」
見虛叟不言,離傾冷聲道:「你不願意么?以一己之欲強捆著他們,斷了他們的後路,永遠禁錮在這小小一隅,這就是你們凡人說的愛,真是可笑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