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人的本質是作死
周遭的氣息開始變化,如三年前的清晨,天空布滿橘色光芒,只是這一次並沒有驅散黑暗,而是猶如浮雲般翻動暗涌,變得更加詭譎。
看來對方準備動手了,可是她連應對法門都沒有。
所幸當年道兄與她留下的凈化符能拖延片刻,村落暫時不會被波及。
凌若看著沉睡的村長夫婦和李大娘,想施展意念傳送將他們安放在沒有危險的地方,可是立馬被羅肆至阻止。
「地脈之間以靈力連動,他們早已暗做手腳,難說外面就是安全。」
凌若皺著眉嗯了一聲,看來他們是將地脈用作維繼力量的陣眼分佈在各地。細思而後怕,據她所知這樣的地脈陣眼塘溪縣一個,京城一個,算上水禾村的至少有三處。
想起海寧縣曾經被「妄」境籠罩,難說地底是不是也藏著一處。至於北境,有玉郎君的結界,大抵不會被染指。
想得太多最終只會成為累贅,當下之際是要立即找到怪異道人的落腳處,否則等濁氣徹底侵染凈化符,村長他們的性命會有危險。
以防萬一,凌若在他們三人之外施放了一張水藍氣帳,隨即轉身離開房間。
「來都來了,正面交鋒便是。」
冀北陽作為好戰派,聽聞此言臉上露出狂喜,從小丫頭那裡知曉所追查之事與除魔大業息息相關后,就一直心痒痒。本該在三百年前身死魂滅之徒竟然再現人世,神州大地如今水深火熱,連同地府都被攪成渾水,不得不說敵人實在強勁。
越是如此,越令人興奮。
左右都得幹上一架,能碰上這麼個稀世罕見的主兒,真是絕了。
冀北陽將重劍扛在右肩,挑眉說道,「貧道全聽小丫頭指揮,你說砍誰就砍誰!」
哪是砍人這麼簡單,原本緊繃嚴肅的凌若險些因他的話笑出聲,指著村外回應道,「原路折返,回到密道和林地連接之地。」
頓了一下又道,「能找他們的入口,恐怕先前早已經過。」
聞言,冀北陽愕然,看了眼一路幾近無言的羅肆至此刻在靜靜頷首,才意識到凌若所言非虛,「小丫頭是說在骯雅洞發現的那條密道?」
「嗯,要再近一些,他們藏身之處想必就在水禾村外。」凌若定睛,目光中儘是果敢與決絕,重複著不久前冀北陽說過的話語,「林深處,水底間,陰暗荒僻處,最易滋生見不得光的東西。秦非渺他們,就見不得光。」
「咦,不是在幫吟兒追蹤乳母一家嗎?」
小雪湊到跟前詢問,凌若此刻已經沉靜下來,低著聲音反問道,「經小聞一事,你覺得乳母一家,當真存在這世間嗎?」
聽到這句話最難過的莫過於周霜吟,她只想問詢一個答案,但顯然並非所有事情都有一個「結果」。
邁過木橋,踏出水禾村的瞬間,眼前之景陡然轉變。幽深平坦的林地忽然變成一座高山,擋在眾人眼前。
「錚錚——」不遠處傳來短兵碰撞的打鬥聲。
眾人彷彿置身事外的看客,面對忽如其來的變化無所適從。但是凌若對這種套路習以為常,猜測是對方借用迷陣生出的幻境。
「狗賊,拿出命來!」
思緒被遠處高喊的女音打斷,欲一探究竟,凌若腳部發力,一個蹬地飛到山腰,借著幾個落腳點「蹭蹭蹭」落在山頂附近的灌叢旁。
羅肆至緊跟其上。
冀北陽卻是有些費勁,他以刀劍見長,輕功略遜,何況凌若能如此迅捷,也是得益於沒有軀體。
好在沒耽誤太久,便到達藏身之處。
他們幾個藏在草叢後面,錯著縫兒往鼎沸人聲處看去。
幾波人馬各持法器,紛紛怒目圓睜的對視而站。
石牆高欄,以山門分隔,身著青色直頸法衣的弟子守在山門,攻上山門的一眾則以肉身圍堵下山道路,他們修為參差不齊,半數烏合之眾。
「看這架勢,魔教圍攻修仙道派?」冀北陽壓低聲音詢問道。
「正巧相反。」羅肆至也壓低了聲音,不知何故語氣中透著一絲愉快。
經他提醒冀北陽恍然大悟,「難不成這是重現當年除魔大業?!」
「或許。」凌若轉過頭做出噤聲手勢,示意他別太激動。「原本不太肯定,但是……」
透著高大草叢的間隙,目光看向人群里身著扎眼黃袍的年輕男子。絕不會看錯,那是她的小老頭師父,雲中子。
「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凌若輕笑,低聲喃喃,隨即又變得警惕起來。若沒猜錯,站在他身旁威嚇山門教眾的女子是上官芳菲,在除魔大業后與南潯逑共建鴻芳閣,當真巾幗不讓鬚眉。
那麼守著山門的那群修士是誰自然不必多說,是欲仙派門徒。
少女凝眸打量欲仙派教眾,原以為被正邪兩道口誅筆伐的邪教,穿著會更妖媚而別具一格,現在看來與尋常修士沒什麼兩樣。反倒是擋在山路前的那批人,流里流氣看著不像好人,也不知師父他們當年為何會同意與這些人合作。
「就是!殺光邪教,血祭同門!」
待女子高喊,人群中又冒出一人趁勢,嘹亮的重複著口號,隨後江湖各派跟著響應,由東而西人聲鼎沸。
「殺光邪教,血祭同門!」
「殺光邪教,血祭同門!」
「烏合之眾也敢來山門之前喊打喊殺,當我們欲仙派是好欺負的?」
為首青色長袍的小道士抱琴而出,身後眾位為他讓出空地。但見小道士淡定擺下古琴,悠然席地而坐,素手落在琴弦之上,側著頭閉著眸,「你們連我這關都過不去。」
說罷,手指撥動著七弦。
「不好,他是個琴修。」
餘音繞梁爾,心神可操縱。凌若眉頭緊皺,想起當日在骯雅洞的遭遇,甚是令人頭疼,於是趕忙提醒眾人掩耳。
身在虛偽幻境不知是否同受琴音操縱,她不敢試探,若真中了招,後果不堪設想。
魔音貫耳,一曲奏畢,沒有修為底子的江湖人士七倒八歪、口吐白沫。更有甚者雙眼充血,腳底輕浮,癲狂的舉劍刺向同行之人的心窩。
雙方還未開戰,來討伐者已自損良多。
尚有修為者為心神不被擾亂,此刻只能原地盤坐調息,無法成為戰力。
「區區小兒竟能牽制半數來人,當年除魔大業真相為何,真讓本尊好奇。」羅肆至在一旁氣定神閑,並未掩耳。
「幻境由對方所造,難說眼前所見就是當年真相。」
凌若不想為誰辯解,但她願意相信師父。
「俺也是」,冀北陽湊近一本正經道,「那裡面可有貧道的師父。」
他說的自然是司南真人了,不過入江湖三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凌若並不知道當今拂柳軒的掌門現在位於何地。
而且,也沒興趣知道。
「別被敵人帶偏了。」凌若在旁提醒,「此行目的並非探究過往,更不是看熱鬧,而是破陣殺敵。」
雖不願承認,但如果沒有小丫頭提點,冀北陽的確已將重心放在觀看上,點頭稱是后詢問該如何破陣?
「俺是個粗人,刀槍棍棒沒問題,五行生剋也略懂一二,就是實在不擅長對付這些虛的玩意兒。」冀北陽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咧嘴笑。
「我還想知道呢!」凌若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幻想空間內感知不到異常氣息,想要破陣卻無從下手。從骯雅洞密道一路走到水禾村,她都沒有察覺過異常,但還是落入迷陣。甚至在水禾村碰見的小聞,表面看去也沒有任何問題。
何況類似的情況早在魔域和地府發生過多次。因此,越是看似平常,越不敢掉以輕心。
思及此處,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先前多次感知「錯誤」,也許並非錯誤,而是……
「啪啪啪——」
身後傳來有勁的掌聲,「不錯,還算敏銳。」
眾人轉過身去,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年約三十的男子,劍眉星目,有別於以往印象中的英俊,他臉部的硬朗感予人一種看遍浮世沉浮的滄桑感。
凌若暗自掐緊手心,一臉警惕的打量著他,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這個人,非常危險。
「小姑娘,不用如此警惕,先前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不是嗎?」
聲音充滿磁性,但是卻透著陰森可怖,宛如——從地獄掙脫出來的惡鬼。
不久前血肉分離的痛苦,以及被支配的恐懼充斥著全身,她明明是一具虛無縹緲的靈體,卻能感到渾身戰慄。凌若又怕又氣,咬著下唇憤怒瞪視對方,冷哼一聲,「秦非渺,我們又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