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人去留
晨曦徐徐綻開,等到勉音靠近院門的時候,便看到院門敞開著,早已收拾妥當的二人立在院子的樹下,抬頭打量著樹。
勉音笑眯眯地清了清嗓子,邁開腳步跨進了院中,令人熟悉的熱絡便涌了上來:「二位昨夜睡得可好?」
二人回頭,與勉音見禮。
勉音也一同站在樹下打量起來,一邊說道:「二位可是聽到了叮鈴聲,以為樹上有鈴鐺?」
經歷過昨天的相處,雲初柔也對這個話多但待人溫和的神侍有些親近。聽到勉音準確地點出了自己的疑惑,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
勉音笑眯眯的說道:「這樹名喚『婆娑』,樹葉相擊會發出好似金屬丁玲的聲音。」
看著二人恍然大悟的模樣,勉音摸著樹榦笑著為他們解惑。
「不怪二位覺得神奇,其實這婆娑樹在天界也算是少見的。婆娑樹分公母,崇淵界也只有這幾間客院里留下幾株,都是公樹。聽公樹的樹葉聲有益於安神,所以當初才被留了下來。大抵是現今與上古環境不同,這麼多年來,也沒見這樹長過。」
看著勉音又陷入了自我感慨中,連向來不擅情緒外露的雲易也牽了嘴角輕輕笑起來。
勉音這才回過神,復清了清嗓子,說道:「二位休息好了便隨小神一起前往風臨堂吧,堂主已經在等了。」
看到雲初柔和雲易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勉音又打趣了幾句,才帶著二人出發。
路上,又揀了幾樁好玩的事兒說了著,二人才放鬆了些。
行至風臨堂,勉音住了腳,對著二人說道:「二位,小神還有些瑣事,便先不送了。」
勉音像是在思索什麼般頓了頓,然後說道:「勉音憐憫二位的確不易,有一句話提醒二位:你二人雖是人族,但也是與天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而無論今日發生什麼,只要你們堅定這點,想必結果不會太差。且崇淵界重實力,對出身並無太多講究。」
看著有人走出來,勉音便止了聲,行禮道:「勉音言盡於此,希望二位未來有個好前程。」
二人未來得及思索其中深意,只得連忙回禮,之後便隨風臨堂的人進入大殿中。
勉音看著二人離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唉,兩個可憐的孩子,恰好遇到了這種時候。」
進入風臨堂正殿,雲家兄妹頓覺局促。
原本就擺滿了各種書卷文籍的大殿,此刻坐滿了人。這些人的分坐兩邊,恰好都背靠著滿滿當當的書架。讓原本看上去寬敞的大殿變得擁擠起來。
這些人正小聲而激烈交流著什麼,而風臨堂堂主酢荊則坐在上首,一手持筆,一手扶額,好似在處理公務,可一直停頓的筆尖卻出賣了他。
待雲家兄妹進入大殿,眾人的目光便齊齊的望了過來。二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暗覺氛圍奇怪。
反而是酢荊,抬頭看到雲家兄妹來了,倒像是鬆了一口氣,招呼著二人進入大殿。
「諸位老師,這便是來自凡元世的雲家兄妹。」
又對著雲家二人說道:「在座的諸位都是崇淵界德高望重的老師。左側的皆來自仙界,而右側的皆來自神界。」
兄妹二人立刻向周圍在座的諸位老師一一行過禮。
這些老師們的態度有些奇怪,有的點著頭受了,有的卻瞥向一旁,彷彿未看到一般,有的彷彿還是在呆愣中,沒有任何反應。
但好似,右側的老師們,對他們都更溫和些。仙界那邊,雖然也有幾位沒有避開他們的禮,但大多都表情冷硬。
雲家兄妹心中忐忑,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敢貿然開口,只得站定不動。
感酢荊清了清嗓子,不得不開口。
「神界天君認為,雲家兄妹干係重大。而崇淵界乃是天上地下最佳的修習之所,向來招收學子也不拘出身,便命二人來此,各位老師看……」
左側的一位仙君便冷哼著開了口。
「本君聽聞,昨日的大朝會上,天君可不是這麼說的。」
挨個打量了一遍對面的神界諸人,仙君仰著頭繼續說道:「天君說,神界從未有過人族居住的先例。難道我碧渺仙界就有了?別忘了,這崇淵界說起來,還是仙界的地方。崇淵界的確招收學子不拘出身,可是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收容所,什麼妖魔鬼怪都能扔進來。」
雲初柔眼神凜冽,低著頭盯著鞋尖,不斷地深呼吸,才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雲易握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
一旁的一位神君立馬跳了起來。
「子訓你怎麼敢這麼污衊神界!這崇淵界如今是神界負責管理諸事。而且你也別忘了,崇淵界如今獨立於三界之外,早就不屬於你們仙界了!這可是你們仙主親自下的命令。怎麼?你連仙主的令都不從,是想要獨立出仙界嗎?」
另一位神君也附和道:「沒錯,還說什麼妖魔鬼怪,你們仙界不就招進來個妖魔鬼怪嗎?既然妖魔鬼怪都能進,人族入崇淵界又如何?」
初時開口的那位仙君也被說紅了眼,眾人又開始你來我往。
酢荊嘆了口氣,連忙上前,站在眾人中間左右調停。
「各位各位,各位稍安勿躁。大家的想法,本君都了解了。大家的顧慮的確很有道理。但不妨我們先來聽聽他們二人如何說?」
說著,示意雲家兄妹開口。
雲初柔驀然明白了勉音方才的一番叮囑,深吸一口氣,心中有了計較,冷靜地開口。
「小女不懂各位仙君神君如何看待人族,為什麼不允許人族踏足你們的地方。只是我二人,若非無路可走,也一定不會選擇來天界。」
說著,雲初柔抬頭,挺直了腰繼續說道:
「我們雲家為天界守護渾元杖,共一百四十四口人,除去我和哥哥,都慘死於妄圖搶奪渾元杖的賊人手下。我親眼看到趕來救我的奶娘被賊人所殺,鮮血濺滿了屏風,看到爹娘死不瞑目,看到爺爺為了保護渾元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我們送到天衢山腳下,為此,沒有躲過背後的長刀。」
在座的神君仙君們聽著這故事,彷彿看到了畫面,不禁有些動容。
所有人的反應盡收雲初柔眼底,她繼續說道:「爺爺告訴我,渾元杖干係重大,讓我求助於天上的神仙。他還說了,雲家人,誓與渾元杖共存亡。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渾元杖落入賊人手中。」
此時,有些人開始捏著面前的杯盞喝水,試圖掩蓋莫名的情緒。
「這才是我和哥哥來這裡的理由,若只是因為人族便拒我們於門外,我的確心有不甘。希望各位神君和仙君為初柔解惑,為何我們不能進入崇淵界修習。」
稚嫩的童聲帶著堅定,雲初柔和雲易深深行了一禮,不願起身。
一位神君向對面的仙君們說道:「這小女娃說得沒錯!他們雖然是人族,但是也是渾元杖親自選中的人族血脈!身為靈族,無論天上地下,靈力大小,都應該為令夙仙聖解憂。你們仙界自稱得仙聖真傳掌管自然萬物,可竟然連渾元杖之主的血脈都不願保護,何以有臉自稱仙人?」
一旁的神君便接著話頭附和道:「歲言君言之有理!再說了,仙界先前不也讓司壑那個魔族入學了嗎?」
「諸位神君稍安勿躁。我想子訓也並非有意推脫。」一位先前一直沒有參與混戰,看起來年紀稍大些的仙君緩緩開口。
「一來,這人族……想必神君們要比我等不問人間事的仙族更了解些。」
看到諸位神君頓時面色有些不虞。仙君這才稍微收斂了微笑,正色道:「二來,司壑也並非魔族,這點,務必請諸位神君記得。且不說司壑的母親當年乃是仙主的親授弟子,而司壑的父親也曾救天界於危難。諸君莫要挑戰仙族的底線。」
仙君面色溫和,轉頭又安撫雲家兄妹:「再者說,仙界也並非有明文規定不許人族入崇淵界。只是這崇淵界學子,皆是經過嚴格的選拔而入學。」
「若我沒記錯,」仙君微笑地望著各位神君,「司壑當年,可是高分通過。在座的諸位,也有幾位神君平日里對司壑讚不絕口。」
神族的臉上一陣青白。
「所以說,仙界並不是阻礙你們二人入學,而是,若你們二人也能夠如其他人一般通過選拔,崇淵界自然不會推卻自己的責任。」仙君總結道,「這同樣也是給其他崇淵學子一個交待,否則,日後開了特例,豈不人人都有不可言說的苦衷,人人都可隨意進入崇淵界?崇淵界如今雖已不再屬於仙界,但是我等還是要為仙主負責照看好。」
「然光仙君,您這不是擺明了為難人嗎?這兩個小娃,小胳膊小腿的,手無縛雞之力,一點法力都沒有!如何通過選拔試煉?」酢荊被繞得腦袋疼,覺得今日格外累些。
神族們也疑惑,若是貿然參加試煉,二人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罔顧了人命?
但在座的仙族們毫不領情,只堅定了無論何人,必須要通過選拔試煉才可以入崇淵界。
情況一時焦灼。
此時,門外傳來一人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各位老師的擔憂容筵都理解,皆是為了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