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太尉府

那條胳膊白生生的就這麼自顧容瑾眼前穿過,因為離的近,他甚至還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彷彿冰霜般的冷香。

大夫也是被嚇了一跳,慌忙扭過臉,一副「非禮勿視」的正人君子模樣。

不過也就片刻,有人急匆匆跑來,「大人,不好了,那個女人……女人……」

白玨迴轉身,露出一口白牙,「我沒跑啊!」

顧容瑾:「帶下去。」

衛兵忙上前拿她,白玨躲閃,不巧丫鬟端了煎好的葯進屋,衛兵沒留神就這麼撞了上去,顧容瑾與白玨幾乎同時去搶,白玨離的近還是快了一步,手背自他掌心輕巧劃過,一個旋身,裙擺轉出好看的弧度,葯湯也在手裡打了個轉,略微潑出了點,而後緩緩落在掌心。

那一刻應是極美的,至少屋內幾人都看呆了。

不過,很快,美感瞬間碎成渣滓,白玨手裡捧著葯跺著腳大呼小叫,「燙死老子了!老子燙死了!」

她胡亂轉著,湯藥在手裡顛來顛去,而後終於想起來將湯碗往地上一擱,縮在袖子底下的手抖啊抖,眼角瞄到郎中,往他身前一擠,順便坐到顧長思的床沿上,伸出一雙好看的手,「大夫你快給我抹點葯,我燙傷了。」

那手骨纖細勻稱,指節纖長,膚質細膩,霜雪一般。別說是燙傷了,就連一點燙紅都沒。只除了右手食指處一排深刻的牙印。

顧長思原是要譏諷兩句,看到那牙印便不吭聲了。

郎中不清楚這女子的身份,態度有些遲疑,偷偷瞧一眼太尉大人,見他似乎在走神,斟酌道:「老夫見姑娘的手完好無損,應是無事。」

「瞎說,剛煎好的葯,好燙人的。」白玨愛惜的抖了抖自己的手,白眼一翻,下巴一抬,「不信你問她。」

那小丫鬟手裡還緊緊攥著抹布,當時也是慌了,跪在地上,問什麼答什麼,「燙燙燙,是很燙。」

郎中不敢觸碰女子的手,只腦袋轉來轉去的看她的手,白玨就反轉著給他看,嗔怪道:「大夫,您別看我這雙手冰肌玉膚就斷定我沒事可好?也許我的傷在裡頭,外表看不見呢?」

顧長思一陣惡寒,終是忍不了,摟著胳膊道:「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他抬頭就準備喊他爹將人轟走,正好看他爹目光落在白珏身上,一臉若有所思,那眼神有些飄渺有些懷念,顧長思到底年紀還小了,看不出他爹眼中複雜的情緒,只想到了別處,別開臉。

顧容瑾很快回神,輕飄飄一個眼神,衛兵又放開了手腳來抓他。

白玨臨走前,囫圇將顧長思的頭一抓,「乖仔,好好養病,明天再來看你。」

顧長思從她掌心掙脫,她幾乎在同時轉身離開,她的掌心有些涼,炎炎夏日,貼著他的頭皮很舒服,袖子的輕紗擦過他的臉,柔柔的香香的,不是這世上任何的香料,像是她身體自帶的清幽香味,顧長思說不上來。

等他反應過來,心裡又氣上了。

她又摸我頭!這個女人又摸我頭!

除了我爹我祖父,誰都沒摸過!

*

白玨就知道自己不會被客客氣氣的請到顧家客房休息,所以當她被帶到顧府私設的刑獄牢房一點都不奇怪。

然後她還是兢兢業業的扮演著嬌弱小白花,一路上問東問西,時而故作驚訝,時而發出驚嘆。她自以為這般一定是個可愛的花骨朵兒,殊不知在一眾看了她連番精彩逃脫表演后的親衛眼中,只覺得自己押了個——神經病!

神經病白珏剛一腳踏進牢房就被牢頭請到了椅子上休息。

這小子白玨也認識,曾經是顧容瑾身邊一小廝,混的時日久了,竟也得了用,在府內當起了牢頭。對了,他還是個……

「咔」「咔」「咔」

白玨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陰的時候。就在她追憶舊時光分神之際,這牢頭幾下拍打座椅,她的雙手雙腳就被鐵鐐銬箍住了。

「哼!想跟我使美人計!我常青就是那柳下惠坐懷不亂,今日.你既落在老子手裡,老子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白玨:「……」哦,忘了說了,他是個太監。

當年還是個哭鼻涕的小可憐,被府里的其他下人羞辱了也不敢罵回去打回去,只會偷摸著哭。顧容瑾是個心腸軟的人,見他可憐才讓他跟了自己一陣子。

啊呸!心腸軟個屁啊,對誰都軟,就對她心硬。

這般一想,她剛才跟他對掌的胳膊又疼了。

心裡一不爽,脾氣就不好了。

「我餓了,有吃的沒?」

常青:「嘎?」

白玨就那麼輕飄飄的從鐐銬里伸出一條胳膊,猛得抓住他的衣領子。

邊上的衛兵始料不及,瞬間緊張起來,紛紛拔刀。

「幹嗎?都放下,」白玨眼珠子滑倒眼尾,露出兇相,「我現在很餓,心情很不好,別逼我……」

常青在她手裡,腿軟的只想往下滑,他感覺她後面沒說完的話是——別逼我吃人。

常青一身冷汗的跑去太尉跟前回話的時候,顧容瑾正由下人往身上穿官服。一宿未眠,又趕著要去上朝了,不過看精神與平日也沒什麼不同。冷冷清清的,仿似永遠也不會疲憊。

「大人,奴才真是儘力了,什麼都問不出,那女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吃過喝過後,竟然就在牢房裡睡著了,半點都不帶怕的。」您又不給用刑。這一句常青只敢在心裡小聲逼逼。

「姜奴呢?」顧容瑾問。

另一人回道:「姜大人還在閉關。」

姜奴新近抓了個徒弟,因對他經脈間遊走的浩瀚內力感到奇怪,最近閉關研究他徒弟去了。

顧容瑾臨走的時候只留了句,「嚴加看守。」

*

常青從白玨那屁都沒問出來,白玨卻從常青那斷斷續續問出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

譬如,顧老太師還活著,顧家的老宅還在,顧容瑾怎麼就開衙建府分出去單過了?

常青神神秘秘,說是大人念舊,舊屋子總能想起舊時的人,心神俱擾,夜不安寢,還是太師和太后讓他分出去單過的。

白玨心內呸一句,肯定是嫌老太師嘮叨,又頭戴孝子的名號,便將責任推給死去的人。顧容瑾少年時就是個焉壞焉壞的人。想當年老太師最愛的的一副晏大師真跡就是白玨弄壞的,白玨心裡害怕求到顧容瑾跟前,顧容瑾卷卷卷卷好放回去,故意引了李盛過來翻看。李盛打開,嘩啦爛了,顧容瑾面無表情語氣篤定:「李盛,你把你外公的藏品弄壞了,快去賠罪。」李盛也是個憨的,答應一聲,邁著兩條小短腿就去了。

顧太師到底沒敢拿這位小皇子怎麼樣,顧妃卻拿了戒尺將他打了。李盛舉著一雙小胖手嗚嗚的哭。把個白玨愧疚的不行,差點就衝出去自首了。又被顧容瑾給擋了回去,神色嚴肅的勸她:「李盛都已經被罰了,你要再認錯,他就白罰了。」

白玨:「可是要是我認錯,最多也就被你爹罵一頓,我爹不在這,也沒誰敢打我。」

顧容瑾:「主意是我出的,你也想將我供出來?」

白珏連忙擺手:「怎麼會!就是……」

顧容瑾將她拉走:「別就是了,李盛是我姐的孩子,就算我爹氣炸了,那也是他外孫,沒轍。你不一樣。」

白珏說:「是啊,我終究是個外人。」

顧容瑾回頭看她,眸色浮動,似有什麼話想說,又什麼都沒說,最後竟甩開她的手,走了。

他氣了。很莫名其妙的。

白珏愣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追上去的時候,他就不理她,不理她。然後,她就忘了對不住李盛這回事了。

這事划拉到一邊,白珏下一個問題,不想問吧,又關係到她接下來的計劃。問吧,心裡又實在不爽利。

結果沒等他問,常青自己先說:「太師那也不是沒人照顧,閔夫人在那陪著,還有小姐也承歡膝下,老太爺也不怎麼寂寞。」

白珏一愣:「你們閔夫人怎麼沒和太尉大人住一起?」

提起閔夫人,常青似乎是有些火氣,「這是說來話長。」不過他很快警覺起來,「你幹嗎?幹嗎打聽我們太尉府的私事?你別以為你長的好看就心懷不軌,我們太尉可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得,你全府上下都是柳下惠!

傍晚的時候,顧太尉提前從衙門回來了,顧長思睡了一覺也好差不多了,身體還有些虛,沒去上學。只在家裡溫書。

劉管事領了伢婆子進府。伢婆子手裡捏著帕子身後跟了十幾個男男女女,小到八.九歲大到十五六歲。

路上劉管事與她說了些什麼,伢婆子笑得露出一對大板牙,「聽說是太尉府的公子要人,這些個賤奴可都眼巴巴著想進來呢。管事的,您放心,保證身家清白乾凈,要是那腌臢人,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往您這兒領啊。」

顧長思不情不願的被請了出來,耷拉著眼皮子。

顧容瑾從前廳過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想到劉管事說的那些話,直覺就想避開。忽而眼角餘光一掃,站住了。

伢婆子在顧長思跟前說著好話,見他看向誰,就吧唧吧唧將那人姓名籍貫爹娘曾是做什麼的因何緣由賣了他都說了一遍。

顧長思半天沒表態,劉管事和伢婆子都有些著急。伢婆子矮著身問:「少爺,您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您說啊,你說我再給您找找。」

顧長思眼珠子轉了下,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我要一個不病不傷不死的,至少要比我活的長久的,你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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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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