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夕陽下的告別（三）
太陽漸漸偏西。
舞台上的燈光閃爍……
背後的屏幕，一張張照片依舊在輪換著。
小時候，少年時候，青年時候……
看著一張張曾經的黑白照片，下面很多人感覺記憶回到了那個燦爛的時代。
唱完了《港島的花》，當下一曲前奏響起來的時候，台下的趙啟剛小鬍子輕抖了一下，嘴唇略微有些乾裂，雞皮疙瘩忍不住就起來了。
他抬頭的時候，正看到劉芳菲笑著看著他，在對著他揮手。
「我看到你了……」
「小鬍子很帥氣，小眼鏡很斯文！」
「以後，請一直帥氣斯文下去啊！」
「……」
「……」
聽到聲音以後，趙啟剛忽地站了起來。
非常認真地點點頭。
又低下頭，讓自己情緒稍微鎮靜一點，但不管怎麼控制，記憶還是如同傾瀉的洪流一樣，怎麼都收不回來了！
那一年。
他剛進盛世，茫然得如同一隻找不到歸途的小羊羔。
某一天！
他第一次看到穿著紅裙，在萬眾矚目下的身影。
她是那麼的漂亮，一顰一笑，都能惹人心動，卻又充滿著強勢，明明比自己年輕，但偏偏有一種大姐大的感覺。
他甚至不敢看她。
但是，就是在那一年。
那一年，他寫的歌問人問津，連續兩三個月沒有任何業績。
偶然間，他在酒吧里苦悶地喝酒，然後，在抱怨的時候，聽到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轉過頭……
劉芳菲告訴他，她要唱她的歌！
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多的貴人，而劉芳菲，無疑是刻骨銘心的那個人。
舞台上。
劉芳菲沒有如曾經一樣，在舞台上唱跳。
也沒有了往日里的活力。
她看起來恬靜。
拿著話筒，站在舞台中央，唱起了曾經那首太過經典的《在水中央》。
在這個時代里……
你已經很難聽到這樣的歌了。
甚至但凡有人聽到，年輕人都會嘲笑你老土，都會嘲笑你是八十年代出生的那批人……
但是，在場的許多年輕人卻覺得非常好聽……
在這個口水歌逐漸泛濫，亂七八糟的音樂洗腦的時候，他們突然覺得這老土的歌，竟非常悅耳，好像，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深情。
他們轉過頭。
很多中年人在跟著唱。
爸爸媽媽們含著淚，目光從未見過的複雜！
伴隨著音樂聲，似乎出現了陣陣大合唱。
……………………………………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舞台後面。
鄭霞喃喃自語。
一陣陣的合唱，如一陣陣的浪花，能夠傳染的回憶情緒在半空中環繞著。
很多天王天後開始跟著哼，跟著打拍子。
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混雜……
人潮洶湧之中，她彷彿一朵綻放的花兒，肆意地散發著芬芳……
陸昊聽到這首歌。
然後舞台外面的圍牆邊上，看到老爸哭得像個淚人。
已經沒有了當初那樣板著臉的模樣。
他也突然感受到了回憶的味道……
傳說……
是他老爹還沒有結婚時候所唱的歌。
期待著遠方的愛人出現，期待著前途，期待著未來。
被生活磨平稜角的中年人，曾經何嘗沒有一顆火熱的心呢？
他們……
曾經也是少年啊！
他走到另一邊。
突然感受到另一邊位置上，一個圍牆上方有一個身影在抖動。
他愣了愣神，下意識地朝著圍牆邊上看去。
只見一個顫顫巍巍的，鼻青臉腫的身影爬上了圍牆，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舞台……
形容非常狼狽……
但是……
似乎身體在輕顫！
當下一首歌的旋律響起來的時候……
他突然從圍牆上摔了下來。
還好下面就是雨棚，摔得痛了點，但不至於有事。
許安華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他無法控制住情緒，全身顫抖。
這個旋律他太熟悉了，這是《女人事》，這是他給劉芳菲寫的歌！
他曾經，是一個才華橫溢的詞曲人！
他看到了那個舞台上非常美麗的女人。
他大喊大叫，卻又一瘸一拐地沖向了觀眾席位，保安都阻攔不了他……
他的眼中，只有那個舞台。
曾經的情深義重，他都懂！
但是，負心薄涼的他，利欲熏心的他，他也曾經後悔過，極端想回到那一年的春天，去新加坡的那一天。
…………………………
舞台上。
劉芳菲看著下方的那個熟悉身影。
一晃多年……
她對著他微笑。
再狼狽不堪，再次見面，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多的深情，再多的悵然……
在這一刻似乎都變成了一種美好。
再見時……
大約已經是陌生人了。
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一切都挺好！
漫漫人生路，一步又一步，曾經邁不去的路，曾經度不過的劫，現在終歸是都過去了。
舞台上的劉芳菲在唱完歌以後……
儘管不覺得熱，但是汗水卻已經沾濕了她的身體，身體似乎越來越疲憊。
似乎……
大腿間似乎有一絲溫熱。
她轉過頭離開了後台。
她釋然了一切。
舞台下……
許安華如同一個瘋子一樣泣不成聲地跪在了地上。
曾經的他有多絕情，現在就有多悔恨！
陸河終歸是沒有再抽他了。
覺得他已經受到了懲罰。
………………………………
劉芳菲走向後台就插上了呼吸機。
穿著唐裝的中醫聖手鍾老第一時間趕了過去，幫她輕按穴位。
「你身體透支得厲害，這是在消耗生命潛力！」
「演唱會最好停下！」
「……」
鍾老小心翼翼地拿著針灸，一針一針地扎著。
但是……
劉芳菲卻搖搖頭，身體虛弱，但是精神頭卻異常好。
如火焰一樣，散發著餘暉。
「雨涵，你的長裙真美，清冷得如雪一樣……突然讓我很嚮往……」
「冰妍、準備一下，等再唱幾首歌，我們就一起登台！」
「陸先生……吉他準備好了嗎？還有半小時……緊張就嚼口香糖，彈錯了也不要緊，無所謂的。」
「……」
她強撐著身體拔掉呼吸機，跟著所有人笑著說話，似乎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健康，彷彿無所謂了。
但是……
針灸出來的血，卻是暗紅色。
鍾老眉頭越發地緊皺。
想說點什麼，但是最終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是幽幽嘆息。
幾分鐘后，她走進更衣室，換了一身衣服。
當鍾老看到紅色的長褲以後……
他轉頭看著劉芳菲的背影，只覺陽光下是如此的絢爛……
………………………………
有些歌。
之所以好，並不是因為他的歌詞有多內涵，有多驚艷。
而是……
聽過這首歌的人，都有一段關於時光的記憶。
陸昊看著劉芳菲在唱歌……
不但唱自己的歌，而且唱其他人的歌。
娛樂圈常青樹的劉天王、曾經二王爭霸的譚麒麟，譚天王，張漾張天王……
每一首歌。
都引起了一陣陣歡呼。
一首首歌，一段段回憶。
傍晚五點半……
太陽漸漸偏夕。
陸昊望著遠處的長空……
夕陽快到了。
他摸著吉他，閉著眼睛。
他看到劉芳菲再次出來換衣服，這一次，換了一件潔白的長裙。
「雨涵，我們上去吧！」
「好。」
張雨涵高挑清冷的背影摻扶著劉芳菲。
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陸昊竟覺這這一刻極美。
他感覺，自己見證了一個傳奇即將落幕。
「陸先生……」
「嗯？」
「菲姐就在半個小時前，曾說過一句話……」
「說了啥？」
「她說，她也許見證了一個傳奇的開始……」
「啥？」
周冰妍笑嘻嘻的俏皮問題讓陸昊有些莫名其妙。
傳奇的開始？
我嗎？
「沒啥，我也得準備一下了。」
「周小姐……」
「怎麼了？」
「我剛才想了想，你這雙手這麼白皙，這麼漂亮，不學點按摩有點浪費……要不，有空過來我店裡學中醫按摩？」
「噗嗤！」
陸昊看著周冰妍白了一眼自己的模樣。
沒臉沒皮地繼續板著臉，一臉道貌岸然…
他突然覺得自己挺喜歡逗這個女孩的……
她笑得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