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夕陽下的告別（終）
夕陽……
漸漸落山。
大地開始浮著通紅餘暉。
遠方的火燒雲下，紅霞漫天。
一陣晚風吹來，熱浪之中，似乎透著些許涼意。
「曾遇上幾多風雨翻
編織我交錯夢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彎
伴我走過患難……」
夕陽下的劉芳菲，白紗飄飄，一步步地走向了舞台中央。
俯瞰著下方一個個站起來的人……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雙雙充滿著感傷的眼睛。
他們站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很多人不知怎的就淚流滿面，很多女星不斷地擦著眼睛，可是，不管怎麼擦，淚水還是模糊了眼睛。
他們知道。
她即將告別這個舞台……
她也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登台。
儘管，雙腿站在舞台上，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每走一步，似乎都很艱難。
但是……
她卻很興奮。
她依舊在走，一如那一年登上舞台，在繁花似錦，在叫喊聲中環著舞台走著。
台下，是一個個曾經陪伴她的人，他們在為她加油，在為她喝彩，很多歌迷們為她吼得聲嘶力竭。
半空中輝煌著她的照片，無人機搖曳著她的簽名照。
一步步走著，目視眼前，每一步都是回憶。
家庭離散、父母爭吵、登台受嘲，詆毀無數……
親友離散，男友丟棄，母親冷嘲，只當她是冰冷的提款機，甚至病床上，仍舊讓她接數不清的工作，最絕望的時候，只有她和一條狗。
曾想過死，想過一了百了，再也不要這個世界了。
可是，她還是咬著牙。
見過了很黑暗的夜，才對光明如此渴望，感受過冰冷，才對溫暖無比嚮往。
絕境之中，卻從未放棄，她一步步走，一步步登頂！
身後繁花似錦，掌聲無數，數不清的艷羨，數不清的尊重。
這些年風風雨雨，最難熬，最輝煌，一切只不過都是不忘初心……
她愛這個舞台！
她永遠愛這個舞台！
當走到旁邊的時候，她看到了陸昊依舊抱著吉他，在跟著唱，眼神充滿著熾熱，全身上下瀰漫著一股活力。
節奏中，他的吉他越來越熟練，甚至融入了這個舞台當中，絲毫不遜色任何人。
他的身上，彷彿有一股永不熄滅的火焰。
像曾經的劉天王，可是，天分似乎比劉天王要高一些……
未來，也許真的是你的時代啊！
她看了陸昊。
看了許久……
對陸昊充滿著欣賞。
她再次轉過頭，再望向天邊夕陽的時候……
她突然感覺到這個世界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她開始逐漸聽不見任何聲音，頭好像越來越痛，也有些暈。
她的身體也開始輕飄飄了起來，鼻子似乎，有一絲溫溫的感覺。
怎麼了？
是音響壞了嗎？
不可能吧！
這絕對不可能啊！
那是怎麼了？
…………………………
「斜陽無限
無奈只一息間燦爛
隨雲霞漸散
逝去的光彩不復還……」
人群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吶喊聲。
圍牆上，就算是保安用力阻攔，還是有數不清的人扒著圍牆，在大聲吼叫……
臉上貼滿了「菲」字，手中不斷地揮舞著熒光棒……
體育場外。
早已人山人海。
他們雖然看不到劉芳菲，但是他們聽著歌，仍舊不斷地洶湧著流淚。
記者們記錄著這瘋狂的一幕。
他們很多人曾經覺得那一個遙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覺得新生代很多歌手的人氣都比老一輩的歌手要強。
可是，他們根本想不到，那個遙遠的時代似乎尚未結束。
那些年，劉芳菲實在是參演了太多太多的經典電影電視劇了，有些電影到現在點擊量依舊很高。
今天……
在這個晚霞漫天的時刻……
一個時代即將結束。
他們很多人沒有趕上時代的開始，但他們趕到了時代的終結。
「沒想到，粵語歌竟然這麼好聽！」
「是啊，我本來以為粵語歌已經不行了，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好聽的旋律……」
「不是粵語歌不行了，而是很多創作者都不行了！」
「陸昊這個傢伙，又寫了這麼牛逼的歌了嗎？」
「《傳奇》專輯才剛剛過一個多月吧？」
「……」
…………………………
劉天王看著劉芳菲。
他們對視了一眼……
她在對她笑。
但是，劉信宏，劉天王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難受，不止是感動的眼淚，還有心臟被人狠狠地錘了一下。
她唱得很好聽。
經過了歲月，不但沒有磨滅她的任何氣質，一如二十年前一樣。
他看到她從舞台邊緣再次走到了舞台中央停下來。
目光默默地望著蒼穹那一抹夕陽。
「天生孤單的我心暗淡
路上風霜哭笑再一彎
一天想
想到歸去但已晚……」
歌曲逐漸到達了尾聲，夕陽無限好，但終歸是已然落山……
在這個晚霞漫天的夜晚。
她緊緊地握住了話筒。
劉天王想對著她笑一笑，可是勉強露出的笑容，卻變得如孩子一樣眼淚忍不住地流了出來。
不遠處……
小麗握緊了拳頭，拚命地加油。
她非常清楚劉芳菲的現狀，她更清楚，現在能好好地站在舞台上，唱歌是多麼的困難。
寧靖一邊哭，一邊鼓掌，手掌都要拍爛了。
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以後。
他們看到陸昊放下了吉他……
掌聲轟鳴的世界中，他們看到劉芳菲就這麼獃獃地站在舞台中……
沒有唱歌，也沒有說話。
夕陽之光照在她身上，她似乎也哭了，不過，卻又拚命地笑著。
她看著舞台下，看著前方，看著幕後……
對每一個人都露出笑容。
對每一個人都點頭。
那沉寂的時刻，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只知道，她此刻有些反常。
明明舞台上有冷氣。
但……
豆大的汗水……
花了她的妝容，全身如同濕在水中一樣。
陸昊緊緊地盯著她。
暢快無比的演奏結束以後，陸昊感覺自己回歸到了現實。
他覺很難受，心臟被糾起來一樣難受。
「我……」
「我……」
「很感謝今晚，大家能過來……」
「我曾經，曾經想著我的最後一場演唱會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很多年以後，所有人會怎麼評價今天的演唱會……」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唱得怎麼樣……」
「或許有遺憾，但是，大概，有遺憾才是人生吧。」
「這首《夕陽之歌》，我在看到歌詞的時候，感覺很好，我聽到旋律的時候，我很激動……」
「感謝在夕陽的餘暉中，我能遇到陸先生……感謝在這一刻，我能與你們同在！」
「……」
「……」
最終……
她對著所有人鞠了一躬。
鞠躬的時候，她的臉呈現詭異的紅色，似乎是血氣上涌，她不斷喘著氣。
鞠完以後……
《夕陽之歌》的伴奏響起。
在伴奏，在夕陽下……
她轉身，一步步地朝著舞台後面的那扇門中走去。
她其實，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甚至在近處的人，感覺到她全身抖得相當力量，喘息得也非常厲害，再厚的妝，也遮不了慘白的臉！
工作人員想攙扶，但她卻搖搖頭。
所有人就這麼看著她一步步走上台階，走上了那扇門……
所有人的內心深處，突然覺得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失去了！
當她即將走進門的時候……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恍惚了一下。
既然，要走了。
那就……
好好地告個別吧！
她停下來。
隨後，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轉過身！
然後，對著這個舞台，對著那片夕陽，對著那些曾經熟悉過的，陪伴她走過的人……
「拜拜！」
淚水突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流了出來。
畫面彷彿在這一刻完全定格。
她曾經……
每場演唱會結束，說的都是晚安。
而現在……
她說的是拜拜！
諸多的不舍，諸多的難離，諸多的遺憾。
全部在這一刻……
煙消雲散了！
她再次轉過頭。
走進了那扇門！
踏入那扇門的瞬間。
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力量了。
鼻子突然流血了。
背後夕陽似乎變暗，整個世界也在開始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