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鳳凰傳承（二）

地底幻境。

洛塵攙著景千靈，循著變得越來越大的水流聲前行，終於到達了這條通道的出口。

順著向下螺旋蜿蜒的石梯坡道看去，這規模宏大的地底光景，只需一眼便盡入腦海。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由一座座地下山巒而組成的古代遺迹，其恢弘氣勢如海浪般衝擊著洛塵全身感官，震驚得不敢言語。

在地面上看見這些直聳入雲的山峰再正常不過，而如果是在地底——

僅僅只是這一副光景，就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視野無比空曠，抬頭看去，那些黏附在極高穹頂處的點點靈光，將這片地下空間都布滿了幽暗朦朧的光芒。

右方百米開外，便是發出水聲的瀑布，從和兩人所站之地類似的其他洞口流出。

只不過還要比兩人所在的地勢更高，一路向下傾瀉。

「這裡，到底是......」

俯瞰著這片山野，洛塵感覺自己的眼界與見識還是太過渺小。

景千靈靠在洞口邊，視線移到了兩人腳下，提醒道：

「像是個被掩埋於地底的古代遺迹，現在路兩邊已經沒有牆壁了，而且這下面......」

洛塵向下看去，不足兩米寬的浮空石梯向底處蜿蜒，兩側一片晦暗，如臨深淵。

一條條石路在這片空間內交匯，共同組成了錯綜複雜的迷宮通路，向遠方蔓延。

就在洛塵遲疑時，放在天璣空間中的鳳凰翎傳來了一陣異樣感。

洛塵左手一伸，一根亮起靈光的鳳凰翎出現在他手中。

「鳳凰翎發光了！」

話音剛落，鳳凰翎的光芒黑了下去，隨即又再次閃爍。

莫非？

洛塵換了個朝向，而鳳凰翎兩次閃光的間隔果然如他所料發生了變化。

看著洛塵不斷變換著鳳凰翎的指向，景千靈問道：

「你發現什麼了嗎？」

「嗯，每當我改變鳳凰翎的指向時，它發光的亮度和頻率都會不一樣，所以我推測鳳凰翎是在指引我們！」

洛塵一邊尋找著最正確的位置，一邊為景千靈解釋道：

「而它發光最亮、最頻繁的方向，應該就是目的地，也就是......右前方！」

景千靈看向右前方，那是這片廣大地底世界的中心，她同意了洛塵的推斷：

「靠鳳凰翎來一路走出這迷宮，也許可以一試。」

「嗯，雖然鳳凰沒有說鳳凰翎進了幻境會有作用，但眼下也只有前進這一個選擇。」

洛塵推測道，正當他打算攙扶起靠在洞邊上的景千靈，卻發現她身後的岩壁上有什麼怪異之處。

「等等！」

「怎麼了？」

景千靈循著洛塵的目光向岩壁上看去，赫然發現她剛剛靠過的地方有什麼奇怪的痕迹。

靠著還未燃盡的火把，洛塵湊到一旁觀察起來：

「好像是個圖騰壁畫，不過這紋路......」

洛塵順著紋路看去，圖騰大體上的形狀像是一頭四足靈獸——

龍首、麋身、馬蹄、牛尾，這倒是讓他想起了傳說中的神獸麒麟。

這無名之地，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從遭遇那兩頭不知名的魔物開始，這鳳凰秘境里出現的東西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怪異。

比起一個自成一片的完整空間，倒不如說像是有意把幾種不同的空間疊放在一起，讓洛塵無比疑惑。

也許走到最後，應該就能清楚吧。

沒有再作停留，洛塵扶起景千靈向石階下走去，小心探索起這地下的幻境迷宮。

......

將近過去了六個時辰，兩人一直靠鳳凰翎的指引在複雜的地底不斷穿行著。

景千靈的行動能力仍未完全恢復，被洛塵攙扶著走在一旁。

「洛塵，你有沒有感覺越來越熱了？」

洛塵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點頭道：「的確。」

這裡的溫度差不多有三十度，而且周圍的空氣很悶，變得越來越燥熱。

「已經一路向下走很久了，不知道還有多遠。」

就當洛塵這樣說的時候，前方的路又分岔為左右兩條，變成T字型。

靠著手中的鳳凰翎，洛塵馬上就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右邊！」

洛塵邁出腳步，體內的玉衡卻突然發出極其強烈的感應。

方向，卻直指左方！

「怎麼了，洛塵？」

洛塵突然停下的腳步，讓景千靈不得不跟著停下。

「我想走左邊。」

洛塵看著左方，想要分辨清遠處朦朧的前路。

「好。」

景千靈沒有追問，直接和洛塵一同轉過身來。

「你不問為什麼嗎？」

景千靈只是輕輕搖頭，洛塵想了好一會措辭，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向前踏出第一步，搖光卻又立即在腦海中傳來警告的預示。

先是玉衡從未有過的強烈感應，又是搖光連續的預兆......

洛塵確信這前面絕對有什麼至寶，但同時也一定伴隨著危險。

「前面會很危險，我們小心點！」

洛塵集中起精神，邁出腳步，探索起來，一邊注意著四周。

很窄、很陡的下坡路，向越來越晦暗的地底延伸著，兩人如履薄冰，走了一小段路程。

「路變寬了，前面是座石橋！」

洛塵扶著景千靈，一同踩上浮空的石橋。

但景千靈比洛塵更為敏銳深遠的靈覺立馬查探到異樣：

「不對！上面有東西！」

突然。

塌！

塌的一聲，兩人腳下的石塊如同風化般湮滅。

「千靈！」

浮空石塊完全碎裂，洛塵和景千靈一下子失去支撐而開始墜落。

好在洛塵反應夠快，在浮空石塊完全碎裂時奮力一躍，左手攀住石橋的邊緣，才沒有掉下去。

而景千靈也抓住了洛塵垂下的右手。

「啊！」

手臂里的碎骨拉扯起肌肉，洛塵直接痛喊出聲，強行忍著劇痛，像是命令般大喊道：

「別鬆手！」

洛塵左手攀在石橋邊緣，右手被景千靈拉住，全身冷汗淋漓，低頭向下看去。

這石橋下並非是什麼河流，而是漆黑的深淵，要是失足落下，後果不堪設想！

洛塵聚起力量，大吼一聲，硬生生以左手緩慢的從石橋邊緣撐起，帶著景千靈爬回這座浮空石橋。

「洛塵！」

景千靈心疼的摸著洛塵的右手，將好不容易恢復的絲絲靈力匯入他的身體，希望能減輕一些痛感。

剛才碎骨切入肌肉的聲音就響起在景千靈的耳邊，只覺得一陣心如刀絞。

洛塵躺在石橋上，大口喘著粗氣，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沒事，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要不是搖光提前一瞬給出預警，恐怕兩人真的死無喪生之地。

景千靈無比自責道：「是我拖累你了，要是我可以快點恢復。」

洛塵坐起身來，看著正化為灰塵散盡的來路，表情略帶沮喪：

「不，是我拖累你才對，硬要走這條路，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扶起景千靈，沒有時間再去懊悔，洛塵重拾希冀，觀察起這座巨大的石橋。

橋長約兩千米，也足夠寬，但它兩邊卻沒有任何扶手或是圍欄，盡頭是通往上層的長長石梯。

至於洛塵為什麼能夠看得這麼清楚，完全是靠著黏附在穹頂處，那一團團發著磷火般光芒的物體。

也就是當時景千靈想要提醒的東西。

兩人抬頭看去，那一簇簇聳動的靈子光點密佈於整個穹頂，如海浪般遊動著。

要是有密集恐懼症，怕是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得直接豎起來。

「這是？」

洛塵話音剛落，整片空間內的所有光點如有自我意識般從頂處脫落，漂浮於半空。

「活的！」

嗡嗡嗡！

視線中，密集的靈子光點脫離穹頂，發出嗡嗡聲響，聚集起來。

轉眼間，所有的光點全部都匯聚成一團又一團無形無狀，有大有小的磷火靈團。

一眼望去，足有五六十數之多！

「快跑！」

搖光的預警愈發強烈，洛塵低吼一聲，背起景千靈朝石橋盡頭的樓梯奔去。

這些極久沒有見過生靈的磷靈，明顯有著自我意識！

而貿然闖入這片只屬於它們空間的洛塵和景千靈，無疑成了它們眼中的靈子大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那漫天磷靈朝洛塵和景千靈傾瀉而下時，上方那片古老的穹頂也搖晃起來。

從中心開始，穹頂迅速龜裂、崩壞，瓦解成一塊塊石磚，墜落至石橋上。

震動不止的石橋上，洛塵背著景千靈躲避上方不斷砸下的石塊，一邊擊退攻擊他們的磷靈。

拳頭打在它們身上，傳來明顯的衝擊感。

這些磷靈無形無狀卻有質，但沒有多高的靈智，只知道橫衝直撞。

洛塵很快分析清楚現狀，這個消息對於陷入危險的兩人來說，再好不過。

只要躲開就行了！

洛塵直接將開陽靈力匯於雙眼，視野立馬變得昏暗一片，眼中只剩下一團團閃動的靈芒。

緊接著所有物體的動作，不管是頭頂下落的石塊，還是飛來飛去的磷靈，都變得無比遲鈍。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有敵人。

速度比自己快的、和自己相同的、比自己慢的，洛塵的腦海飛速運轉，立馬規劃好離開石橋的路線。

「抱緊我！」

除了維持開陽所需，其餘靈力全部灌注於雙腳，不需要有任何保留！

充滿爆發力的腳步一踏，洛塵背著景千靈在漫天嗡鳴聲中一騎絕塵。

穿梭於磷靈群中，洛塵體內靈力隨著他的動作一同飛速耗散著。

但穹頂掉落的石塊不僅沒有傷到他一分一毫，反而還砸散一團團的磷靈，拖延它們的速度。

景千靈緊緊抱著洛塵，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他，不添任何麻煩。

在這一片久久不息的翁鳴聲、撞擊聲與碎裂聲中，景千靈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安心。

明明自己的性命託付在別人的手裡，明明正身處於絕境之中，可為什麼心中會有如此悸動。

帶有餘溫的汗水打在臉上，把景千靈從遐想中拉回現實。

她怔怔看著一臉凝重之色的洛塵，汗水不斷從他的額頭上滴落，而自己身前更是早已被打濕。

她從未和異性單獨相處過，更別說有什麼身體上的接觸。

但抱著洛塵，從一開始的稍不習慣，到沒有任何排斥感，令景千靈無比疑惑。

大概是不得不接受這種狀況吧。

景千靈找尋理由解釋自己內心的疑惑，但點點異樣的感覺早已開始從她心間萌發。

在洛塵不斷的迴避與還擊下，二人與石橋盡頭的距離慢慢拉近，可他的精神負荷卻是越來越大。

好幾次與磷靈擦肩而過，洛塵察覺到自己的速度與力量明顯下降了不少，開始變得險象迭生。

在擊退又一個磷靈時，疲憊感、暈眩感如潮水般湧起，將洛塵的腦海吞沒。

他眼前的視野猝然變得漆黑一片，一陣恍惚。

洛塵右腳落地，剛好踩在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塊上，直接讓他失去平衡，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

但不給洛塵任何喘息，後方一團團緊追不捨的磷靈很快便蜂擁而至，襲向他背上虛弱的景千靈。

看不清情況，越來越響的嗡鳴聲已經分辨不清到底是耳鳴還是嗡鳴，但唯恐景千靈受傷，洛塵直接調轉身體，擋下了襲來的磷靈。

砰！

好幾團磷靈同時衝擊在洛塵的前胸，紅白交錯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片，一大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

視線重新變得清晰，被擊飛的洛塵借著這股衝擊力，在半空強行向後扭轉身體方向，連踏幾步，快速遁去。

「洛塵！」

洛塵咽下湧上的逆血，逞著強低吼一聲：「小傷！」

身為一個男人，在這種險境下保護一個虛弱的女子，怎麼可以露怯？

怎麼能言痛苦？怎可輕易放棄？

活下去的執念、男子漢的氣概，讓洛塵從酸軟的雙腿、匱竭的精神中壓榨著他最後的力量，奔向石梯。

因為差距一下子拉大，那些磷靈似乎察覺到追趕不上，全部都停了下來。

然而下一瞬間，兩人後方的空氣突然變得壓抑無比，巨大的危機感開始匯聚，景千靈回頭看去——

一個、兩個......

十個、二十個......

所有的磷靈碰撞，隨後堆積、融合到一起，從最初的小靈團逐漸凝聚成一個越來越大的磷光巨人！

一米、五米......

十米......

磷光巨人越變越大，那種壓迫感、危機感也越來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