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的挑釁
阿修羅走了以後,藍若還站在原地發獃,沒緩過神來,忽然聽見身後一個人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嗤笑聲:「黑蜘蛛,你看那個土包子,剛剛都嚇傻了,實在是可笑。」
藍若轉過頭,看見一個白衣少年正指著自己笑,他身邊的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少年。
黑蜘蛛搖搖頭說:「白羅剎,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生而已,嘲笑他有什麼意思?」
白羅剎沒有理會黑蜘蛛,當著藍若的面用著他一貫的刻薄語氣說道:「御靈院新生的質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這種膽小的傢伙再過幾年又能有什麼長進?最後不過也是廢物罷了。」
藍若平靜地看著白羅剎,他看上去平靜,並不表示他真的不怒。
但是白羅剎說的並沒有錯,自己的確完全被阿修羅的勢壓制住了,對於那宛如死亡本身的「勢」,藍若絲毫生不起一點反抗之心。
白羅剎看藍若一臉平靜不說話,心頭莫名來氣,他冷笑道:「你最好自覺地收拾收拾東西離開御靈院吧,你自己丟臉事小,但是你要是給送你來御靈院的那位丟臉就不好了。」
藍若看了白羅剎一眼,走上前說道:「學長,這似乎不關你的事。」
說完,沒等白羅剎反應過來,藍若就與他擦身而過,再也沒回頭看一眼。
白羅剎性子很沖,見藍若如此態度,心頭怒起,轉身就想動手,黑蜘蛛攔住他說道:「校內鬥毆是要被處分的,要料理他不用急在一時。」
白羅剎望著藍若的背影冷哼一聲道:「這種小爬蟲,也就只能在嘴上逞能了。」
銀彩一路小跑著追上快步離開的藍若,低聲道:「別理他們,你剛剛已經做得很好了,那些學長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藍若只是默然前行著,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肉里,他卻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藍若自小受苦,但苦難並沒有磨平他的稜角,反而把他骨子裡那種不服輸的倔脾氣和自尊心錘鍊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很弱小,所以他感到不甘心,他更讓他不甘心的是,在過於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居然連反抗之心都喪失了。
畏戰,源於於對失去生命的恐懼,但是連這條命都是屬於我的,我憑什麼不能支配恐懼?藍若用力捏緊拳頭,他的手掌被他的指甲刺破,緊握的手中淌下一道血痕,
「喂,藍若,你的手流血了誒……」銀彩有些慌張地說。
「沒事,我們回去吧……」藍若低聲說道。
開學第一天只有這一節課,所以藍若和銀彩回到了宿舍,御靈院的宿舍樓有四層,藍若住在頂層,四樓上面是天台,御靈院的宿舍一律是四人間。
藍若用鑰匙打開宿舍門,宿舍里沒什麼擺設,只有四張床靠牆擺放,左右各放兩張,中央有一張大書桌供學生學慣用。
和藍若的床位在同一邊的室友正端坐在椅子上專註地讀書,書桌上堆了一摞從圖書館借閱的書籍,那人剃了精悍的平頭,臉上稜角分明,身子看上去挺瘦弱的。
藍若記得他叫憐司,是個一本正經到骨子裡的人,不苟言笑,語調平淡無味……藍若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憐司向藍若和銀彩點頭致意,然後又自己讀書了。
藍若想起來,還有一個室友自己都沒見過幾面,他晚上在宿舍門禁前後慌慌忙忙跑回來,早上藍若還沒醒他就跑出去了。藍若覺得可能他有什麼正經事要忙吧。
藍若疲憊地躺在床上,隨手拿起床頭煉給他的那本冊子,這本冊子是煉金院副院長對鍊金術的理解和體悟,必然可以幫助自己加深對腦海中那些神秘深奧的陣法的理解。
那些陣,是母親留給藍若為數不多的東西,藍若覺得母親一定希望他能夠完全理解掌握那些陣。
而且,此時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想要變強的渴望,他想要成為一個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都無可挑剔的強者,他想要得到阿修羅的認可。
書上,煉的字很蒼勁有力,並不潦草,用字也不生僻,藍若曾經在孤兒院識過些字,讀起來並不算艱澀。
鍊金術通過識海里的精神力構建並且投影煉金陣,煉金陣由陣形和術式組成,不同的陣形有不同效果,陣中要填充盧恩符文的術式,煉金陣才算完成,向煉金陣中注入靈就能發動它。
盧恩符文寄宿了神明的力量,是魔法的源泉,能喚起靈的共鳴,產生奇偉的力量。言靈師詠唱的言靈用了盧恩符文的音,鍊金術士寫的術式則是用了盧恩符文的形。
堅韌的精神力是鍊金術士構建投影煉金陣所必須的,靈的保有量是發動煉金陣所必須的。
鍊金術士通過冥想來提高自己的靈總量,鍊金術士和言靈師的靈,都喚作魔力,儲存在小腹的靈池,冥想時靜心閉眼,吸引天地間遊離的靈子進入靈池,凝聚提純這些靈,並匯成靈之潮汐沖刷靈池,便可以逐漸擴大靈池,提升自身的魔力儲量。
藍若看了看煉在上面繪製的冥想的要點,閉上雙眼按照上面的做法進入了冥想,他感覺到小腹靈池處有一團暖洋洋的氣團,藍若試著驅使股氣息牽引外界的靈進入靈池,並按照書上的方法驅動這股氣息一次又一次地向外沖刷靈池,漸漸地,藍若發現靈池似乎寬闊了些許,而且那股氣息自身也壯大了。
接著,他又試著激蕩起這團靈子氣團,漸漸地,輕浮的雜質上浮,精純的靈下沉,藍若長長地呼氣,把雜質通過呼吸排出體外,經過數度反覆,把那變大的氣團又漸漸縮回原本的大小,雖然這個氣團的量和最初沒有變化,但它的質卻有了飛躍性的變化。
藍若完成了一輪冥想之後,感覺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甚是舒坦,他從來沒有系統地接觸鍊金術和修靈,因而覺得十分神奇,他越是研究越覺著有趣,竟有些欲罷不能。
宿舍的門忽然打開,一個白白嫩嫩的少年走了進來,他稍微有點嬰兒肥,五官都很漂亮,穿著整齊的襯衫,背著一個看上去很奇怪的竹筒……正是那位早出晚歸的室友。
銀彩很自來熟地湊上去說道:「桃,今天的新生演習怎麼沒看見你啊?」
桃睜大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說道:「我早就得到消息,才不趟那渾水,我逃課和學姐出去玩了。」
銀彩目瞪口呆,對桃的消息靈通和才剛來這兩天就勾搭上學姐感到不可思議。
桃轉向藍若,一臉正經地說道:「我聽說了,你居然和阿修羅院長過了幾招,實在是讓人敬佩。」
藍若從床上坐起來苦笑笑,垂下了目光。
桃若有所思地說:「看來你至少已經達到四階了吧。」
藍若怔在那裡,問道:「四階?之前我聽招生老師也說過,但是這是什麼意思啊?」
「啊?不是吧,你連這也不知道啊,」桃對藍若的無知感到有些驚訝,「『階』是評價靈者能力的等級制度,越是高階的靈者數量越少。」
「到三階為止,都只能算是入門的程度而已,一階鍊金術士能夠自由操縱體內靈和精神力的流動,二階鍊金術士能驅動單一基礎鍊金術式,三階鍊金術士要求有足夠的精神力控制力和足夠的靈,同時操縱多個基礎煉金陣。」
藍若頗為感興趣地問道:「那最高的階位是多少?」
桃說道:「據說是八階,整個大陸上也只有屈指可數的五個,被稱之為天下五絕,那都是聖人一樣的存在,據說傾一國之力也奈何不了他們。」
「哈……那可是太厲害了。」藍若輕輕驚呼了一聲。
銀彩突然戳了戳桃背上背著的竹筒說道:「桃,我一直沒問,你這竹筒里裝的是什麼啊?」
桃打開竹筒蓋子,一個毛茸茸的小頭探了出來,銀彩大叫道:「黃鼠狼?」
桃滿臉黑線地說:「銀彩同學,那是我簽了契約的祖傳魔獸管狐,是狐狸,才不是什麼黃鼠狼呢!我是尤狄蒙斯家族的人,我家世代都是馭獸使,我只是輔修火系鍊金術才進煉金院的。」
火紅而細長的身影從竹筒里跳出,竄到藍若身上,它的皮毛上看上去像刷了油一樣光亮,藍若吃了一驚,管狐在藍若身上上竄下跳如履平地,動作極為靈活,藍若接連抓了三次連它的毛都沒摸到,最終放棄了。
管狐用粉紅色的小鼻子在藍若身上嗅來嗅去,然後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藍若的下巴。
銀彩大叫起來:「啊!這個可愛的生物,我也想要被蹭蹭。」管狐抬頭看了看銀彩,不屑地一昂鼻子,打了個哈欠,銀彩乾笑兩聲不說話了。
桃說道:「別看它這樣,這可是四階魔獸呢,等它成年了,就是一個五階的魔獸。藍若,它好像挺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它還是第一次和生人這麼親熱呢。」
憐司突然說道:「尤狄蒙斯家,不是北境盟國芙蕾亞最大的貴族嗎?傳說那是曾馴服過幻想種的家族。」
「遠古時期,我家族的祖先的確曾經得到過幻想種的些微幫助,但那絕不是主從關係,幻想種基本都只存在於神話中,虛無縹緲,是人類無法企及的,更不用提駕馭了,」桃挽起自己袖子,露出一隻黑色的九尾狐狸的紋樣,「這就是尤狄蒙斯家的先祖根據當年的幻想種的外貌創造出來的我家的家紋。」
而銀彩聽了桃的話,一臉震驚地大叫起來:「我們宿舍居然有個大貴族啊……」
桃苦笑著擺擺手道:「低調,低調。」
藍若聽了桃的話,又看著那隻九尾齊舞,彷彿活了一樣的狐狸,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心道:真實存在的幻想種……有趣,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有很多人類無法觸及、無法知曉、無法了解,近乎於「玄」的神秘領域啊,著實令人神往,讓我越來越想爬上高處一窺其奧秘了。
之前,藍若被人嘲笑而急於想要提升自身的實力來證明自己,而現在,他的心境和追求都產生了些微的變化,雖然藍若自己沒有意識到,但這種變化是一種頗為難得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