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番外 她想解脫
劉建軍聽話的按照娘的話做了，主要也是欣兒出門好幾天，姐姐和她的孩子們來了都找她，現在欣兒回來了，劉建軍覺得聚聚也挺好。
上午八點左右，閨女們帶著孩子，帶著順路買好的菜，回到了娘家。
丁秀蓮站在大門口滿臉含笑，把那些叫著娘，叫著外婆，姥姥的一眾親人迎進院子。
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丁秀蓮一邊曬太陽，一邊看著打鬧嬉笑的孩子們，她努力記下每個孩子的笑臉，每個孩子的脾氣性格，等到了那邊，看見劉石頭，還要學給他聽呢。
梧桐樹上的葉子黃了，紛紛飄落，有一片悠悠蕩蕩的落在丁秀蓮頭頂。
丁秀蓮努力抬手把它拿下來，動作輕柔的像是怕嚇到了那片葉子。
「到時候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該走的就得走了。」丁秀蓮低聲自言自語，額前的一縷頭髮被微風扯到眼前礙事兒，她又把它掖到耳後。
閨女們在廚房裡幫著欣兒做飯，丁秀蓮都能想到那個場面，一定是欣兒在燒火，煙熏火燎的，閨女們可捨不得讓她被油煙嗆著。
廚房裡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可笑的事，猛地爆發出的笑聲傳到丁秀蓮的耳朵里，丁秀蓮也跟著努力的牽起了嘴角，這樣的家庭氛圍可真好。
孩子們在院子里跑的翻蹄亮掌，丁秀蓮從那跑動的一團人影里努力分辨著哪個是誰家的。
漸漸的，那小人影就攪作一團，連那紅紅綠綠的衣服，都亂了套，眼睛居然也不好使了。
丁秀蓮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顆熟透的松子，不知道哪一刻就要掉落到地上，摔得七裂八瓣。
廚房裡的幾個人，透過窗戶看著外面，見娘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劉帶娣嘆了口氣「唉，娘這病我看發展的挺快，今天來就比前幾天看著動作慢了不少。」
「是啊，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兒，想想都嚇人。」劉來娣轉過身悄悄抹眼淚。
李欣兒往鍋底填了幾根柴禾，神色憂鬱道「我說了不止一次要送娘去醫院，她都不肯，說是怕死到外邊回不來了，想家了怎麼辦？」
「欣兒，就聽娘的吧，她這病我也打聽了，沒法治，醫院都沒辦法，咱們做兒女的，只能多陪陪她，讓她最後這段路走的開心點兒。」
……
廚房裡沉默了，只有木柴在鍋底燃燒的「噼啪」聲，偶爾還炸出一個火花。
眼看著自己的母親等死，他們作為兒女的卻無能為力，那種活生生要把人心摘下來的感覺，讓人實在是難以忍受。
幾個姑姐，包括欣兒，都開始抹眼淚兒。
到底還是招娣年紀大，她最先緩過神來道「娘已經這樣了，既然救不過來，咱們還是把用的東西給置辦了吧，什麼衣服壽材之類的，該買就買，免得到時候抓瞎。」
「衣服我買，我知道娘喜歡什麼樣的。」一直供著丁秀蓮衣服穿的劉盼娣，首先開口道。
「三姐，你也別跟我搶，娘跟我操心最多，這衣服我得給她買。」劉來娣哭得眼睛都紅了，還不忘爭著要給娘買衣服。
「娘跟我操心還少啊？我不在那幾年都是你們在家裡孝敬著，還是我買吧。」
「算了，你們倆就別爭了，一個買裡邊穿的，一個買外邊穿的。」李欣兒很輕易就解決了三姐四姐的爭執，緊跟著又提了一句「現在上邊已經下了文件，老去的人都要火化，這壽材準備了也用不上，到時候我給娘準備骨灰盒吧，買個好點的。」李欣兒話一出口，幾個姑姐都驚呆了。
「欣兒，你是說要把娘給燒了？」
「這可不行，娘得多疼啊。」剛剛平靜的來娣又開始抹眼淚兒。
「可建軍還是村長，上面對這事管的很嚴，不火化怎麼辦？」李欣兒知道這剛剛興起來的火葬方式，還不太被人接受，這兩天劉建軍也在外面忙這事兒。
村子里有戶人家的老人去世后偷偷埋了，弄了個空棺材掩人耳目，但是鄉里要那家人的火化證明，他們拿不出，上邊要把死去的人摳出來去燒掉，為了這事兒那家人和建軍動了手，連警察都來了。
這挖墳的事在向陽村人的眼裡，就是缺德，缺大德的。
劉建軍的工作遇到了阻礙，比計劃生育那次的阻礙還大。
李欣兒和幾個姑姐的意見也頭一回產生了分歧。
反正娘操勞了一輩子，臨了臨了還要把她給燒了，她們幾個女兒不幹，堅決不幹！
「這事先放下，先吃飯，你們也別表現出來讓娘看出來。」不管背後有啥矛盾，在丁秀蓮面前還是得一團和氣，這個覺悟幾個姑姐還是有的。
來娣擦了擦紅紅的眼睛，端著一盤菜走了出去，邊走邊吆喝「吃飯了，你們都別鬧了，趕緊去洗手！」小孩子們鬨笑著擠到水井邊，伸出髒兮兮的爪子洗了起來。
飯菜剛剛擺好，李建軍也一身疲憊地回來了。
坐在飯桌旁，丁秀蓮看著這一大群兒女，心裡無比安慰，想起劉建軍這幾天忙的事，她問了一句「那家咋說？事解決了？」
「還沒，上邊要把人帶走，被我攔下來了，那家的兒女趴到墳上死活不讓燒，還說要燒就先把他們燒了，愁人，這事不好辦。」
「唉」丁秀蓮嘆了口氣「何苦呢，死都死了，燒不燒還能咋著？留著有什麼用？這要是以前窮的時候，哪有錢埋，往亂葬崗一扔，都被野狗咬了吃了，死人又不知道疼。」
一抬頭，丁秀蓮見幾個閨女面色怪異地看著自己，她面色堅定開口道「我可告訴你們幾個，將來我有那天的時候，建軍說咋著就咋著，該燒就燒，咱們是幹部家屬，不能跟上面的規定擰著來。」
幾個「娣」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說話的。
「你們幾個，有主意著呢，不用你們不說話，今天趁著人都在，我就把我的後事給你們安排一下，免得我死了不知道，你們難為建軍和欣兒。
丁秀蓮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像是說別人家的事一般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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