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年的夢魘

顧小暖近乎是用逃的，逃離了那位陸先生身邊。

送達酒店，登記好房間，傳達合同到他的郵箱之後，顧小暖飛也似的跑了。

再不跑，她怕自己抑制不住想要一口咬上那白皙脖頸的念想。

回去的路上，尖牙已經完全包不住，若不是深夜無人，顧小暖根本就不敢下車。

氣喘吁吁的回到家，直到最後一絲屬於那血液的甜美味道都遣散乾淨，顧小暖這才開始洗漱。

20年的苦修，差點就破功，她還是太弱了。

玻璃鏡面之上，蒼白的皮膚沒有半點血色，甜美的五官笑起來像是一輪明月，但那雙眼，卻冷如寒冬。

凸起的尖牙露在紅唇之下，顧小暖微微張開嘴，凸起的兩顆尖牙像是鋒利的刺刃，只一下，便能刺穿喉嚨。

因為那香甜血液的刺激而泛紅的眼睛，已經悄然變成了完全屬於人類的模樣。

這一次，她有多久沒有進食了。

顧小暖自嘲一笑，也不過十天而已，就對血渴望到了如此程度。只不過是一個小傷口，她被刺激的下一秒就要變成野獸。

嗡，嗡。

手機里有消息傳來，是她在這個城市裡唯一的同族朋友，季向南。

「十天，你該進食了，過來。」

看著屏幕上那冰冷的字眼，顧小暖輕嘆一聲。

知道了，晚上老時間過去。

這個世界，精怪鬼神，皆被人類的世界所吸引，因為這裡有著不同於另一邊的溫暖熱鬧，尤其是他們一族，行走其中，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人類溫暖的血液和身體，是成為他們一族之後再不能奢望的東西，永恆的生命，也是永恆的冰冷孤獨。

郵箱的提示音傳來，顧小暖立刻查看，發現竟然是昨天那位年輕陸先生的郵件。

顧小姐，關於合同有一些細節需要商討，你有時間嗎？我們可以碰個面嗎？

冰冷的字元，卻突然勾起了昨天那令人她發狂的甜美記憶。

細白的手指立刻做了回復，沒有任何遲疑。

實在抱歉，昨天只是臨時安排，關於合同後續問題會有其他同事跟進，會有專人聯繫陸先生的。

不一會兒，回復郵件傳了過來。

好的，多謝昨天陸小姐的幫忙。

顧小暖回了一句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順手關閉了電腦。以最短的時間打理好自己，出門工作。

她是一家出版社的小編輯，平常都是負責一些跑腿文件修改工作，從不做出彩的工作，沒有積極進取的心。

她要長久的混跡於人類世界，就必須學會隱藏自己。

「小暖，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昨天請她幫忙的，是負責簽約書籍的分組主編，親熱的靠了過來，「多虧你昨天救場，你一定要請你吃飯。」

隱藏於皮膚之下的血管跳動著，彷彿是最誠摯的邀請。

顧小暖拉開兩人的距離，「劉姐今天我晚上有約，下次吧。」

「哦~我知道了，是你那個男朋友是不是~」

顧小暖揚唇一笑，一次偶然，季向南怕她進食不及時會出什麼亂子親自來接，卻直接被誤認為男友。

之後，她有男友的消息擊退了不少想要湊過來的異性，顧小暖不置可否。

「好吧~我就不做拆散鴛鴦的事了，明天！一定要空時間給我！」劉姐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顧小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刺眼溫暖的陽光自外面直接灑進來，落到了她的手背之上。

那雙美麗的眼睛微微眯起，輕輕一笑，新世紀的吸血鬼一族，已經進化到不怕陽光、大蒜、十字架。

能夠在陽光下行走，是進化給予他們的唯一恩賜。

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季向南。

不要忘記，不然我親自去接你。

顧小暖失笑，還沒等消息回過去，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季向南的聲音像是最凜冽的泉水，不帶任何感情的溫度，慢條斯理，冰冷澈心。

「7點，看不見你我親自去抓。」

顧小暖扯扯嘴角，「知道了，啰嗦的老頭子。」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笑，「小朋友就應該聽話點，不要動不動就耍性子。」

顧小暖直接掛斷了電話，嘆了口氣。

300歲的吸血鬼，不是老頭子是什麼。

晚7點，不早不晚，顧小暖剛站在門口，門已經自里被人打開。

柔順的黑色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高挺鼻樑上架著極具書卷氣息的金絲邊框眼鏡，隱去了後面那雙如野獸般銳利的眼睛。

俊美斯文的五官，帶著淺淺慵懶的笑容。一身簡單幹凈的家居服，讓他多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息。

「很準時啊，小朋友。」

「豈敢讓你親自去抓我。」顧小暖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兩顆尖牙，季向南也揚唇而笑，口中的尖牙若隱若現。

顧小暖大步走了進去，將自己的包隨手扔在了地上，順便也將鞋踢到了一邊。

「拿來吧，我餓了。」

季向南失笑，躍過她的鞋走到冰箱，一個血袋被拿了出來。

顧小暖接過，大口大口的喝著，「這是……什麼人身上的，還挺好喝的。」

看著捧著血袋大口喝的顧小暖，季向南坐在沙發里，「不用牙來吸血的吸血鬼，只能喝血袋，你知道有多少同族嘲笑你矯情膽小么？」

「隨便他們怎麼說，反正我不在乎。」

幾分鐘，血袋就已經被喝光了。

顧小暖探出舌尖將血袋口邊緣的血跡舔乾淨，不想浪費任何一滴。自20年前那件事之後，她便再也不能用牙來吸血。

知道這事的季向南默默的扛起了照顧她飲食的責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為她準備血袋。

「還是忘不掉嗎？」

季向南起身走過來，骨節分明的蒼白手指緩緩摸了摸她的頭。

「啊……忘不掉。」

顧小暖苦澀的揚起唇角，「每當要咬下去的時候，那個場景都會在我腦子裡出現，我手裡都是血，懷裡的那個人……冷的像我一樣。」

「身為一個吸血鬼，你竟然在恐懼著人類的死亡？」季向南無奈搖頭，「算了，血袋也不錯。」

顧小暖嘿嘿一笑，也是因為這點，她從不出席任何同族聚會，除了季向南，她也不喜和任何一位同族打交道。

「今天要留下嗎？」

「嗯……」

窩進沙發里的顧小暖發出模糊的一聲，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暫時忘卻那甜美到令人窒息的味道。

夢裡，自己懷中的小男孩兒那雙晶亮的眼裡，全是她沾滿鮮血的樣子。

那雙眼裡沒有恐懼害怕，有著笑意和不知名的漩渦。

彷彿要拉著她一同墜下去。

顧小暖微微皺眉，20年了，你到底是誰，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