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驚心動魄,一場暗戀。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友在自己的懷裡緩緩死去,停止呼吸,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江雪閉上的眼睛再也沒睜開過,嬌兒匍匐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在這一刻,她再也沒有了看破世事的淡然,只剩下鋪天蓋地的絕望將她吞沒。
在認識江雪以後,她覺得人生有了目標,有了盼頭,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要和江雪牽著手一起去經歷一遍,可是現在……
江雪離開了她。
嬌兒哭得喘不過氣來,楚鳶只能一臉痛苦地站在後面承受著,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安慰,畢竟命運施加在這兩個可憐女人身上的惡意已經足夠多了。
vera的挑撥離間顯然是不起作用的,她太痛恨奪走她一切的嬌兒和江雪,無奈的是,就算再堅定相信自己的摯友,江雪的生命也一樣走到了盡頭。
只是……
能被人在苟延殘喘的時候堅定不移地信任著,這是一種怎樣的幸運呢。
如果江雪活下來的話,和嬌兒或許會有很出色的成績吧。
楚鳶從背後走上去,拍了拍嬌兒的肩膀,無聲地給了她安慰。
至少嬌兒得到了江雪全部的信任,這輩子能夠擁有這樣的友誼,是很多人都會羨慕的吧。
嬌兒和楚鳶兩個人在醫院裡處理了江雪的後事,江雪沒有父母也沒有子女,唯一的孩子還是她偷偷瞞著陳聿生下來的。
陳聿此人極為冷酷和理智,所以不會做出留下孩子的事情,而江雪在一場和陳聿的互相交易里愛上了他,於是她懷揣著不安,明知這是一個火坑,還要往下跳——她偷偷刺破了避孕套,瞞著陳聿懷上了孩子。
對於學歷並不是很高的江雪來說,孩子也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幻想著如果有了孩子陳聿會不會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可是老天爺很快奪走了一切。
可憐可悲的江雪,還沒體驗成為一個母親的感覺,就連帶著生命一起被剝奪了。
嬌兒在醫院走廊里奔走著,形單影隻,再也沒有江雪和她一起經歷了。
楚鳶幫著聯繫了火化場,嬌兒親自幫著江雪挑選了一塊墓地,在收拾江雪病床上遺物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人留下了手寫的遺書。
她的遺書里寫著要把所有的錢都留給自己的好姐妹嬌兒去尋找自我。
【在我生命的最後時期,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可笑。我企圖用孩子去捆綁一個不愛我的男人,這是對未出世的孩子的不公,也是對自己的作賤。我恍然大悟,陳聿跟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和他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而他本就對我毫無虧欠。】
【寧嬌嬌,如果你能看見我這封遺書,我希望我的死亡能夠給你帶去什麼警示,比如不要再自我感動,比如不要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更不要輕易懷孕去做賭注。我很自私,我沒想過捐出我的錢,我只想把我所有的錢都留給你,你給我好好活著,好好花這筆錢。我的銀行卡在哪你知道,我的密碼是什麼你也知道,等你死了來找我,我要好好聽你是怎麼花這筆錢的。】
落筆的江雪兩個字,楚鳶竟然看出了些許蒼勁有力的味道,就好像一個瀕死之人咬著牙用力寫下這一撇一捺。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她曾經這樣誇獎過江雪這個被人嗤笑為土的名字。
如今她當真帶著一身寒意和孤寂走了,只留下了這麼一封遺書。
嬌兒攥著遺書再度泣不成聲,楚鳶沉默著將眼神投向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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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鳶打電話給尉婪的時候,尉婪正在和陳晉大眼瞪小眼,接到了自己寶貝的電話,他立刻挪開視線,隨後得意地當著陳晉的面接通了,嘴角還忍不住上揚,那個囂張勁兒讓陳晉恨得牙痒痒,不過尉婪剛得意沒幾秒,嘴角便耷拉下去了。
「啊是這樣嗎……」尉婪壓低了聲音,「很抱歉寶貝,我現在不在你身邊……節哀。」
陳晉聽見這個還有點好奇,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尉婪卻將身子背過去,「這事兒……要和陳聿說嗎?」
楚鳶一臉愁容,也在糾結這件事情,「其實,說不說也沒必要,這件事情本就和陳聿毫無關係。」
尉婪原本以為楚鳶會無條件幫著江雪護短的,卻不料想楚鳶說話如此成熟。
成熟到了有些冷酷的地步。
「第一,陳聿不知道江雪懷孕了,孩子是江雪瞞著陳聿偷偷懷上的。」楚鳶站在醫院裡,看著vera逃竄,她眯起眼睛,並沒有追上去,「第二,江雪對陳聿的感情陳聿也一無所知,在他和江雪的這段交易里,他至少對江雪仁至義盡,也沒有虧待她,正是因為如此,江雪才會心動愛上他吧。」
對於陳聿來說,江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小女明星,這個圈子裡養著小明星的事情太過常見,所以陳聿對待江雪,不特殊,也不殘酷。
江雪對陳聿的愛,卻根本無法自控。
原本不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當有一個人動了心,下場才會如此慘烈。
「我以為你會罵陳聿來著。」
尉婪說,「要不然還是罵罵陳聿吧,哈哈哈,至少你能發泄發泄情緒。」
「跟陳聿沒關係的事情我憑什麼罵他。」
楚鳶捏捏眉心,「雖然陳聿這人平時嘴巴就賤兮兮的,確實該罵。不過我從江雪的賬戶和她遺物里看見了陳聿貌似還給以前照顧過她的老師和學校捐款了,雖然這是明顯拿錢在哄江雪,對陳聿來說很常見,但是對江雪來說……很致命吧。」
陳聿的這些東西,隨隨便便可以給下一個女人。
江雪的愛卻無法再從他身上轉移了。
很悲哀的自我感動的故事,但是江雪卻也一樣很清醒,所以最後她生病了,和陳聿斷開關係,也從未再糾纏過,乾乾淨淨消失在他視野里。
陳聿的視線從來也不會在江雪一個人身上停留,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對不起江雪的,當然從客觀事實上來看也確實是這樣,他不知道江雪得病了快死,只知道她忽然提出要斷了這種關係,他沒有挽留。
也許陳聿本就無需知道江雪有多愛他多隱忍,他也沒那個義務和資格去知道。
這是一場只屬於江雪自己的,驚天動地的,暗戀。
「我們好像很期待在一場離開的事故里,會有個男人發現離不開我們痛哭流淚。」楚鳶自嘲地笑了笑,「這樣的反轉很令人感覺到快樂吧。可是尉婪,當我們這樣想的時候就大錯特錯了,對於陳聿那種級別的男人來說,愛情扭轉不了權力關係,『不愛了』就會令一個男人瘋狂後悔的這種顛覆不過是一種自慰。他們的視角里,閑著沒事會在感情上被一個不同階層的女人停留拽住的男人,是一個極為廢物的男人。」
因為對方從一開始,就沒用過情。
「關於這件事情我不會罵陳聿,不過……還是告訴他吧。」
楚鳶抬頭看著天花板,「告訴他,然後讓他來參加一下江雪的葬禮,我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
尉婪的眼神暗了暗,「你也是這樣看我的嗎?」
「並不是。」
楚鳶一動不動地,好像靈魂出竅似的,她在思考,在江雪對陳聿的這場暗戀和離世里,她到底該不該對陳聿進行審判,這一切的劇情超出了正常的範疇,倘若陳聿對江雪有虧欠,那麼他來背負倒也名正言順。
只是細細查來發現,陳聿並沒有任何的虧欠。
他給了江雪錢,給了江雪名和利,給了她選擇的自由,對於一個,被他包養的女人來說。
陳聿太懶散和漫不經心了。這些不該輕易給的東西,他擁有得太多,所以才會隨意給出去。
「你對我有虧欠,你懷揣著審視的眼神來觀察我。」楚鳶想起了她和尉婪的過去,「但是陳聿和江雪,打從一開始就不是這樣的。」
尉婪深呼吸一口氣,對著不遠處的陳聿揮了揮手,陳聿指指自己,隨後站起走過來,尉婪將手中的電話交給他,「楚鳶有話對你說。」
陳聿疑惑地將手機接了過去,「她倆不是去醫院了嗎?能有什麼事……」
對面楚鳶似乎是說了什麼,陳聿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說,「真的假的?」
楚鳶又說了些內容,陳聿的表情嚴肅起來。
「當真嗎?」
「當真。」
楚鳶把所有的真相都說了,包括嬌兒會接近陳聿的理由。
「嬌兒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她本就是因為江雪才接近你的。」
楚鳶嘆了口氣,「回來我估計只有我一個人了。」
陳聿站在那裡許久,才緩緩地說,「也好,辦頭七的時候我來搭把手吧,好歹以前也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文學一二
楚鳶有些意外,「你不生氣嗎?」
陳聿說,「人都沒了我生氣幹嘛啊,她喜歡我,我不喜歡她,不過如果當時她快死了,喊我去看看她,我也還是會去的吧。」
楚鳶抓著手機的手指緩緩收緊。
陳聿就是太像個人了,才會讓江雪這麼難以忘懷。
他不愛,但是做事情從不做絕,他該做的場面,處處都會做到。
這就是他們這類男人最該死——也同樣是最優秀的地方。
情商高,卻從不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