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濕潤的頭髮亂翹，眉頭不滿地緊鎖，表情又不爽又憤懣，講出來的話也是，既像是質問又像是抱怨。

沈燃青沒有理會他，眼帘垂著，仔細打量照片里少年的樣子。

陽光映照在陸原野的身上，背後是淡淡的樹影和模糊的人群。隔著屏幕看，都覺得他身上承載著暖融融的光。

沈燃青不由得回憶起他以前的樣子。

小時候他們就不親近，這是理所應當，畢竟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融洽的地方。

陸原野喜歡遊戲、賽車、各種讓人心驚膽戰，腎上腺素飆升的極限運動；沈燃青喜歡琴、書，享受靜謐。一切娛樂與他無關，他所會的一切都該事關風雅。

可以放縱大膽的小孩向來無法理解不理解自律謹慎的他，曾經憤憤地說他是為了討好大人而捨棄自己。

很多時候，他蠻橫不講理，思維根本無法理解。無法溝通的樣子一度讓沈燃青認為，只差四歲的自己是否和他有巨大代溝。

但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這讓沈燃青一時間有些不解，陸原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他擰著眉毛細細看了看照片，又回頭看了看身邊的少年。

陸原野和他挨得很近，他這一回頭，他就立馬往回躲。

沈燃青回憶起他之前的質問，嘴角扯出一點淡淡的笑，反問道：「你不是也躲我？」

陸原野一愣：反駁：「這哪能一樣！」

劉銘在旁邊聽得一臉茫然。忍不住好奇地看著他他倆。

啥不一樣？

導演咳了兩聲：「好了好了！陸同學，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啊？」

陸原野回憶了一下：「拍MV？」

導演連連點頭：「這首曲子是我兒子的作品，我剛剛也給他發了消息。他對我們的情況表示理解，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畢竟大學嘛，除了讓人想起青澀的戀愛，也可以有互相信任交託後背的好兄弟啊！」

陸原野興奮起來，眯了眯眼：「所以主角是……」

「你和沈影帝。」

陸原野看向沈燃青，揚起眉毛挑釁地扯開笑臉：「那不錯啊，我倆來演當然最合適了。」

沈燃青黑眸抬起瞥他一眼，又看向劉銘：「來玩的？」

劉銘最開始讓他來，不就是用的這個理由嗎？

「這也能怪我啊？」劉銘為自己伸冤，「誰能想到他們是這種情況？！」

沈燃青笑了下，正要說話，又被忽然刺耳的聲音打斷。

「你以為我願意和你一起拍？」

「笑死，你特么知道男主是我你還接這通告幹嘛？？」

有了更好的方案，導演也懶得和他們瞎客氣。就像劉銘說的那樣，並不是每個新人都值得扶持，並不是每個新人都能夠珍惜得之不易的機會。

曲望山和他們樂呵呵地打了個招呼，隨後就陰著個臉走了過去。

一男一女還吵得熱火朝天，隨後被曲望山的怒吼鎮住了。沈燃青看著，不由得一笑。

他們的精力屬實旺盛，畢竟就算讓他和沈知彥吵起來，大多數時候也吵不了這麼久。

「老曲就是脾氣太好了，現在這種人都能欺負到他頭上。」劉銘嘖嘖道，「導演還是得有威嚴才行。」

陸原野則回頭看了看身後有些舉起手機在拍的學生，更是驚訝了：「你們明星，這麼吵起來沒問題的嗎……」

劉銘搶答：「沒熱度的人也沒人關注啊。」

是這麼個理兒。

就算曝光了，還有很多吃瓜群眾一臉懵逼：這誰？不認識啊。

過了一陣子，導演回來。兩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還是滿臉沒消下來的怒氣，走到出口，有些不甘心地瞅了瞅曲導口中「最好的選擇。」

結果剛瞥過去，一眼就看到沈燃青過分出色的臉。

等等，卧槽？？

這不是影帝嗎？

什麼時候這種級別的咖都要和他們競爭一個小小的MV了？？

男女生對視一眼，剛剛大吵的怒火已經盡數轉化為震驚。

沈燃青則彎彎眼睛，好脾氣地對他們微笑頷首，柔軟的髮絲落下來，他整個人也是溫柔又親和的。

女生有些受寵若驚，捂著嘴驚叫一聲，又回憶起自己剛剛做的事。

……害，沈燃青肯定已經看到了。

她悲涼地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的男生，頗有些咬牙切齒。

——要不是這男的，說不定她就能和影帝對戲了！！！

男生也不甘示弱，惡狠狠地盯著她。

——要不是這女的，說不定他就能和影帝對戲了！

哎。

片刻，齊齊嘆了一聲。

見他們帶著震驚懊悔又遺憾的心情依依不捨的離開，導演心情總算是明朗起來了，把手裡的劇本給他倆看，說：「這首MV無論歌詞還是調子都比較中立，之前就覺得既可以理解為朋友，又可以理解為曖昧期。你倆揪住一個方向演就好了。」

陸原野這才想起了：「我沒有演過戲。」

他之前的關注點一直都是在和沈燃青一起上，居然忘記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嘶。

陸原野撓了撓頭髮，一頭和主人一樣囂張亂翹的頭髮晃了晃。

他該不會毀了這個MV，毀了沈燃青的名聲吧？

「MV又不是電影電視劇，不會演也問題不大，情緒表達出來就好了。」導演擺擺手，「你就當沈燃青是你最好的哥們兒，這就完事兒。」

陸原野倒懂不懂。

導演又看向沈燃青：「兄弟情深，表現適當熱情一點就好。」

沈燃青的演技必然是不必擔心的，但是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MV並不想要多好的演技，要適當弱化自己。

沈燃青若有所思：「適當熱情？」

陸原野不懂。

他覺得，導演這番話就和菜譜里的「適量食鹽」一樣難以理解。

他扭頭看了眼呢沈燃青，他居然輕笑一聲，道，「好。」

陸原野：「……」、

這就是演員嗎。

他倆看完劇本之後就開始了。

沈燃青的演技真的好。導演說讓他演好兄弟情深，他就半點偽裝跡象也沒有，熟稔的語氣，帶點調侃笑意的眼睛，真實到好像他們每天相處一樣熟悉。

情不自禁的，陸原野的視線隨著他轉。

暖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落進沈燃青眼裡，透亮清澈得像是夏日的小溪，一眼就能看到底。

陸原野抱著籃球，有些發愣地看著他的眼睛。

「卡。」導演脾氣倒是好，耐心道，「別緊張啊小陸，不要發獃。你哥演技好，你多跟著他的感覺走就好。」

一喊卡，明明是一樣的臉，沈燃青身上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留意到陸原野緊盯不放的視線，沈燃青掃了他一樣。

熟悉的眼神，溫和的底下透著淡漠。這才是真的沈燃青，那剛剛又是誰？

陸原野：「……好的。」

回完話，他又看向沈燃青，有些連自己也不理解的、小小的恍惚。

原來這就是演員，原來演員什麼樣子都能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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