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來我往打機鋒
第六章你來我往打機鋒
墨遐三兄妹在榮安堂,一貫是不受待見的。來到院子,竟是連個迎接的大丫鬟都沒有,反倒是幾個進不去屋子的三等小丫頭在前帶路打簾。
儘管已經習慣,墨思芸的眼中仍舊閃過一絲難過。
墨遐感受到墨思芸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掌心的小肉手。
墨遐進了屋中,便看到墨思珍和墨雲朝一左一右地依偎在老夫人身邊。
墨雲朝更是得意洋洋地看著墨遐,眉眼間是掩飾不住地幸災樂禍。
墨遐心下瞭然,垂下眼眸規規矩矩行禮。
墨清跟在墨遐身後,見著墨思珍和墨雲朝並未起身,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卻並未多說,隨著墨遐一道俯身。
墨雲朝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鼓著有些胖胖的腮幫子,裝作很是委屈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轉而看向墨遐,慈善的眉眼瞬間便帶了幾分不喜:「墨遐,你可知錯。」
墨遐毫不畏懼地回看墨雲朝:「四弟,我因保護五皇子殿下而受傷,宮中人盡皆知。幸得皇後娘娘庇佑,方能安然無恙。你在馬車上嘲諷我傷口多日不曾痊癒,豈不就是嘲諷皇後娘娘私心自用,身後不願福澤萬民?若是讓陛下得知四弟如此想法,明襄侯府危矣。」
墨雲朝被墨遐的話纏得暈暈繞繞,都顧不上反駁墨遐,只記得他污衊自己侮辱端明皇后:「二哥你少在這胡說八道,我今日什麼時候提及了端明皇后?分明是你自己在這顛倒黑白。」
墨遐看著膝下青磚,唇眼微勾,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說出的話卻彷彿是十分懊惱自己的魯莽:「也是擔心四弟日後不成器,才以兄長名義規之勸之。四弟,若是今日二哥有何不妥之處,二哥在這裡給你道歉。都是一家人,萬事興順方為長久之道,切莫因一點小事傷了我們兄弟間的和氣。」
墨雲朝早早來到榮安堂,就是為了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如今老夫人擺明了為他撐腰,更是底氣十足:「二哥,祖母面前莫非你還想裝模作樣?你今日在馬車上對我和大哥說的話莫不是忘了。」
墨遐邊說邊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墨雲朝,過了好一會兒,忽地又嘆了口氣,垂著頭十分沮喪道:「祖母,是孫兒錯了。四弟確實沒有提及端明皇后,是孫兒過於瞻前顧後,杯弓蛇影,還請祖母責罰。」
墨遐說到此處,故意停頓。
可見著墨遐一幅真情至意的模樣,又想著墨遐一貫恭謹孝悌,在府中也是常常相讓墨雲陽墨雲朝兄弟。
看著墨遐一臉無辜不似作偽地神情,墨雲朝險些被氣暈。跳下榻就想去追打墨遐,衣袖卻被人拉住。
墨遐低著頭,彷彿聽不懂老夫人在說什麼:「祖母,孫兒何錯之有?還望祖母明示。」
接著墨遐迅速朝著老夫人下拜,萬分誠懇:「祖母明鑒,今日孫兒卻是訓斥了三弟,可實是事出有因。還望祖母聽孫兒道來,再做定奪。」
墨遐恍然大悟:「三弟原來是指這一件事。」
在侯府夾縫生存這麼久,跟我玩心理,你還嫩了點。
墨雲朝回頭一看,卻見墨思珍凝著漆黑地眼珠望著自己,在老夫人看不見的角度輕輕搖頭。
不過老夫人面前,他還是非常規矩,一言一行如同刻出來一般,讓人看著便心生舒暢:「祖母,今日馬車中,四弟與孫兒拌嘴。孫兒顧念四弟年幼,便也是縱容寬許,未曾言語。可是四弟不依不饒,言語中竟是涉及端明皇后。」
抬頭覷著老夫人神色微變,低頭掩去眼中果然如此的笑意,繼續口齒清朗,道:「世人皆知,陛下愛重端明皇后,從不許旁人辱及皇後娘娘半分。半年前,戶部員外郎趙大人酒後失態,言極瓊貴妃娘娘庄穩持重更甚端明皇后,被陛下以侮辱先後之名,抄家流放。四弟性子無拘,天真爛漫,孫兒實是擔心四弟日後禍從口出,害了明襄侯府,這才出言訓斥。至於毆打——」
老夫人不喜墨遐是真,素日偏袒墨雲朝也是真。
撥動著手中的佛珠,老夫人心中倒是有了些許計較:「你身為兄長,毆打幼弟,便是你的不對。你倒是說說還有些什麼理由,能讓我饒恕你的罪過。」
也不看看老夫人這一輩子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麼。
毆打幼弟
墨遐險些沒忍住自己的白眼。
呵呵,你會添油加醋,老子還會大小語言呢。
墨雲朝一向有些怵自己這個妹妹,見墨思珍如此,儘管心下仍舊不服,卻也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老夫人疼愛墨雲朝不假,但更為重視自己的榮華富貴。見墨遐並未抵賴毆打墨雲朝一事,反而一臉愧疚地承認錯誤,心中天枰已經有些傾斜墨遐。
又想到趙家一夜傾覆的命運,心中不免發寒,看著墨雲朝,神色已是帶了些責怪:「朝兒,你二哥這次做得倒是不錯,端明皇后豈是我們能夠隨意提及的。你在宮中給七皇子殿下做伴讀,更該謹言慎行,莫要給侯府招禍才是。」
墨雲朝很委屈,想要為自己辯解。
墨思珍眼疾手快地按住墨雲朝的手,搶先一步道:「祖母,四哥性子確實草率了些。今日是他不知分寸,也受到了二哥的教訓。現在定是懺悔心虛,日後也會時時銘記。」
「祖母德高望重,扶持著父親守住我們明襄侯府赫赫家業,最是勞苦功高。依孫女看,四哥還是要經常到祖母這來,接受祖母的教導,改一改他的性子。只盼祖母不嫌棄才是呢。」
墨遐聽著墨思珍輕描淡寫便將此事一筆帶過,又為墨雲朝多爭取了一個常來榮安堂的理由,知道今日與墨雲朝的交鋒,只能到此為止。
嘆了口氣,甘拜下風。
老夫人聽著墨思珍清清脆脆的嗓音,又被她這一頂高帽戴得身心舒暢,已是忘了方才的不虞,握著墨雲朝的手拍道:「好,好。阿朝日後常到祖母這來,祖母讓人準備你喜歡的糕餅。定不會委屈了我們阿朝。」
一場交鋒被墨遐和墨思珍輕輕鬆鬆化解。
老夫人彷彿這才看到墨遐三人仍舊跪在地上,很是隨意道:「你們起來吧。」
說完,便繼續攬著墨雲朝和墨思珍說話,心中剛剛升起的一些對墨雲朝的微弱不滿,也在墨思珍甜膩膩的撒嬌中煙消雲散。
一頓家宴,墨遐吃得是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哄睡了墨思芸,墨遐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蒼山閣時,早已過了亥時。
墨清跟著墨遐進了裡屋,看著墨遐身心俱疲的模樣,又想到晚間飯桌上明襄侯對墨雲陽墨雲朝毫不掩飾的讚賞和對墨遐不屑一顧的漠視,心中怨氣難平:「二哥,父親今日委實有些過了。你是母親所誕下的嫡長子,府中無論是誰,身份都越不過你。就算大哥四弟如今也是嫡出,他們的母親在你的母親面前也該執妾禮,不可亂了尊卑。可是父親今日竟然以大哥是長子為由,讓他主持下個月的家族宗祭。這將你置於何地,將母親置於何地?」
墨清提起這件事,眼睛都氣紅了,顯然對明襄侯怨念頗深。
墨遐倒是很無所謂:「阿清,你真以為這種戳脊梁骨的事情,沒有他人授意,父親會做?」
墨清看著墨遐,有些不解:「二哥此言何意?」
墨遐拍了拍墨清的腦袋,有些可惜自己這個弟弟的才華:「阿清,你不在宮中,所以無法想象,如今後宮瓊貴妃一脈的勢力究竟根深蒂固到何種程度。崔氏一族如日中天,朝臣都認為大皇子會是未來的.」
墨遐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給了墨清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繼續道:「馮氏母家和崔家沾親帶故,咱們父親,很明顯已經將整個明襄侯府壓在了大皇子的身上。只是大哥的身份在大皇子那一眾原配嫡子的伴讀中,委實有些不夠看。讓大哥主持宗祭,是為了給大哥抬身份,也是為了藉機通過我羞辱五皇子。」
「只不過這件事說出去確實很不好聽,族中叔伯是否同意不說,一個不小心還會被鴻鈞書院的文人書生口誅筆伐。現今父親下定決心,明顯是得到了瓊貴妃的授意。」
墨寒看著窗外的暗沉的天空,冷笑:「若是我猜得不錯,大哥主持宗祭之日,便是瓊貴妃將明襄侯府真正納入大皇子陣營之時。」
也是原書中明襄侯府九族覆滅的開始。
墨清聽完,更著急了:「二哥,你是五皇子殿下的伴讀,若是父親真的決定站在大皇子那邊,你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墨遐哈哈大笑,忍不住捏著墨清的小臉晃了晃:「阿清,你怎麼這麼可愛。是病急亂投醫,所以腦子也糊塗了嗎?」
墨清皺著眉頭:「二鍋,唔捏額。」
墨遐放開了手,揉著墨清的臉蛋,道:「從父親決定把大哥和四弟送進宮給大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做伴讀的那一刻起,我們墨家就已經是瓊貴妃陣營的人了。宗祭不過是給雙方吃一顆定心丸,讓我們和崔家的關係更加緊密。至於我如今是五皇子殿下的伴讀,對於父親來說,這並不重要。畢竟在他心中,我只是一枚棄子。」
墨遐伸了一個懶腰:「不過父親不把我放在眼中,卻不代表我是任由他拿捏的泥人。若真讓這事成了,我的母親日後在宗族中還有何地位?思芸在府中又如何抬得起頭?」
墨清本來很是沮喪,以為這件事再無迴旋餘地。可是見著墨遐胸有成竹的模樣,眼睛又亮起了光:「二哥,你莫非有什麼好辦法?」
墨遐拿起桌上的書,敲了敲墨清的腦袋:「這你目前就不用問了。你現在需要做的是把書本和紙筆拿出來,好好聽我給你講課。你無法入宮成為伴讀,對朝中局勢不明朗是你如今最大的劣勢。否則以你的才華,大哥和四弟焉能勝過你?」
說著,墨遐塞了支筆到墨清手中:「所以來吧,把如今朝中你認為崔氏一脈的官員都寫在紙上。不要說你不知道,我上次才給你分析過的。」
看著墨清伏在案上認真地奮筆疾書,墨遐又忍不住想到了陸塵彰。
也不知道殿下此時此刻在做些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