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姬嫣發誓她可不是故意的,她的家教決不允許她這樣做。可是,一國太子,他也年至弱冠了,卻連這都不清楚,居然問她一個初次嫁人的女郎這種問題,她實在是過於驚訝。
可被他這麼黑了臉地盯著,姬嫣急忙將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收了回去,重新變成木頭人。猶豫下,卻也實在不好說,要如何解釋「周公之禮」的真正含義。
王修戈自己不懂,卻胡亂猜測道:「難道是讓你我同床做夢,請周公前來解夢釋義?」
聽了這毫不著邊際的話,姬嫣只能愣住。
杏花般純凈而嫵媚的眼波流轉顧盼,燈火下,象牙白的面頰肌膚細膩得能看清那根根纖弱的絨毛。夜色正濃,屋外時而有三兩侍女走動,到這個時辰了,還無半分動靜,終於有一個嬤嬤看不下去了,站在窗口問道:「殿下,可還順利么?需要老奴進來幫忙么?」
王修戈當場疑惑,但不是問窗口多事的老嬤嬤,而是已經窘迫到面紅耳赤的姬嫣:「什麼順利?做夢需要哪種順利?」
姬嫣實在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不知他是不是故意誑自己說出一些難以啟齒的話,可是當下屋外的嬤嬤催得緊,他又這樣站到她跟前,她沒法裝啞下去,只好羞答答地垂下了螓首,蛾眉稍蹙:「老嬤嬤可有給殿下一些書畫冊子之類的東西?」
口述得來終覺淺,她當初學習的時候,就輔以了文字和避火圖,再加上教引嬤嬤猶如身臨其境的講解,她聽得豁然開朗,但也是真箇害羞。
王修戈皺眉,像是不解她說的什麼東西,但半晌,糾結的眉頭驟然鬆開,他忽然想起來了。
他從房內的博古架上找了找,最後,抽出了一些畫卷,抱了兩三卷過來,姬嫣驚詫至極,見他居然抱著那畫走過來,忙埋下了臉不敢看,王修戈一邊抽開畫繩一邊說道:「不過就是老嬤子塞過來的一些古玩字畫,孤……」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聲音伴隨著畫卷展開書頁的唰聲停止的。
王修戈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著那幅畫。
不對,很不對。
男女之間,居然……難道這便是她說的「周公之禮」么?
如此齷齪下流之事,為何冠以周公之名?
王修戈彷彿能聽見自己的磨牙聲。
窗外的老嬤嬤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一頭霧水地又來催促著:「殿下真的不需要老婆子進來幫忙么?」
王修戈僵直立在床邊,那張俊臉上表情青紅交錯,差點兒沒將手裡的「古玩字畫」給投進火缽子里再燃一把火燒了,蠟燭忽然滅了一支,將打在他鬢邊的一點白光蠶食而盡,他磨牙道:「姬氏。」
不等姬嫣抬起頭,便聽見他冷冷的質問:「你想孤與你做這種勾當?」
「……」
這根本不是想與不想的問題,而是必須。
但姬嫣說不了話,她嚇得差點縮成了鵪鶉,可沒能夠保護自己,沒有力氣的兩隻小手就被他抓住了,王修戈單膝跪上榻,不由分說,便將他的太子妃按在了里側,低頭,俯瞰著她因為太過緊張而不斷發顫的眼珠,連帶著上那邊根根挺立的睫毛,也隨之如水草般不斷浮擺。
「想,還是不想?」
他對強迫女人沒有半分的興趣,只要她說一句不想,從今以後,他自然都不會碰她一下。
「……想。」
姬嫣將臉扭到旁側,柔軟的嗓音哆嗦著,顫顫地回。
可惜了這在比人聽起來堪比黃鸝般動人的柔美聲音,也沒換得太子的一絲憐惜,他在她話音落地之後,就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唇瓣貼住的那一剎那,身後的侍女婆子蜂擁而入。
因為太久沒等到太子殿下的回答,而屋內燈又亮著,人影照在紅紗窗上,不知說著何話,嬤嬤擔心,畢竟當時給太子教導夫妻之禮的時候,殿下極不耐煩,將她送來的一應參考物件全隨手拋了。
可是萬沒想到,嬤嬤一進來,見到的卻是太子將太子妃壓在榻上親嘴的畫面。剎那間好幾個少不更事的宮女都紅了臉頰,嬤嬤更是連連請罪,拿臂膀當笤帚使,將一干不相關人等全掃了出去。
隨後,她貼心至極地關上了門,心落回了腹中,暗暗念叨了幾聲阿彌陀佛。
元後娘娘若在天有靈,今日必當欣慰了!
王修戈停了下來,再看他身下的新婚妻子時,她嬌美絕俗的臉蛋上,鮮紅的口脂抹得滿嘴到處都是,像是喝了生血一般,料到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實在厭惡女人的唇脂塗在自己的臉上,他嫌棄地伸手,拿手背用力揉去了自己嘴角上的紅痕。
軟褥子間,女孩兒悠悠睜開了眼睛,一雙水眸霧蒙蒙的,但又清清亮亮的,完全沒有受到任何俗物污染。
他便愈發討厭這種感覺,就像是煮鶴焚琴,牛嚼牡丹,自己正在玷污這種青瓷白玉般美好的東西。
雖然她也想要,但他卻忽然不想給了。
可就當他心中開始打退堂鼓的時候,她又定定地望著他,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用最溫柔的聲音問出最殘酷的話:「殿下,你不會嗎?」
王修戈有當場拔劍殺人的衝動了。
如果是哪個不開眼的如此質疑太子,不死也該脫層皮。
可面前這個女人不行,他要是不給她點顏色瞧瞧,那便是做實了自己不行!
王修戈胸口悶脹,冷冷地「哼」了一聲,起身,從地上拾起他丟落的圖冊,展開來,一幅一幅地看了個遍。
姬嫣沒想到他確實不會,而且一心向學,現在看得專註入迷起來,臉上也不見有多少恚色了。
少頃,他將東西一扔,停在了姬嫣的婚床邊,漆黑的眸深不見底。
她教他看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
王修戈道:「試試就知道了。」
他再度朝她壓了下來,姬嫣實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嚶嗚」了一聲,他疑惑地抬起半邊俊臉,朝她看了眼后,便將她抱住,放正了位置,令她的後腦靠住柔軟的枕。
一隻手握住了她的細腰。
「姬氏。」
他依然毫不客氣,口吻極硬地喚她。
但姬嫣居然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叫法了,她雖驚慌地絞著手指,卻還是勉作鎮定地回應「嗯」。
王修戈道:「孤對強迫女人沒有興緻,娶你只是因為父皇賜婚,相信你心中大抵也如我一樣情非自願,既然你說,不行周公之禮就是羞辱,那孤不羞辱你。孤得了你的身子,便也許你,倘或將來,在孤登基之前,你有求去之意,只管提出和離。」
姬嫣吃了一驚,沒有想到新婚當夜,她的夫君竟對她說了這樣一番話。
新婚之夜,他就提到了「和離」兩個字。
可是她真的沒有抱著這樣的念頭來。
妾擬將身嫁與,若非見棄,豈敢和離。
她也是想與喜歡的人好好地過這一輩子的。
夜色昏昧,屋內紅燭將盡。
她肩頭松垮的雪白寢衣滑落了半截下來,露出修長的肩頸和藕臂,線條流暢,肌膚勻凈,王修戈晦暗的目光落在她泛著紅光的耳垂上,看不清半分情緒,許久,他朝她的耳朵親了下來,反手拉扯下拉簾帷。
最後的燭火被燒乾凈了,悠悠地吐出一口殘煙氣。
細微的風,壓著殿中女子軟綿綿的求饒哭泣聲,教人聽去了,面紅耳赤,連嬤嬤都一邊蠟黃老臉發紅,一邊喜笑顏開,催人離去。
姬嫣身體底子本來便不怎麼好,遇上從戰場上淬鍊過的鋼筋鐵骨般的男人,更是愈加難以抵擋,早脫了力,沒等到他喊停,自己便撐不住,軟軟倒在他的臂彎里暈了過去。
她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很多夢,但大多只是浮光掠影,看不清晰,但夢中的感受混雜著的焦慮、絕望、恐懼,卻是真真切切。
夢境之中,好像有一隻手,力道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下巴,用一種冷靜到近乎殘忍的口氣對她微微笑道:「朕知道,害貴妃流產的是她不是你。但是,朕可以沒有皇后,不可沒有貴妃。」
剎那間,就像有一根鋼釘鍥進了她的心臟里,那種痛楚簡直撕心裂肺。
這一夜,她躺在同樣感到疲倦的男人懷中翻來覆去,無論如何都睡不踏實。
天色還早,王修戈就被不斷掙動的女人驚醒了,他扭過頭,淡薄的晨曦透過簾帷照進裡間,將她掛著兩道淺淺的淚痕印子的白膩臉蛋染上一層輕盈釉質,她偏薄的近乎晶瑩的皮膚上殘忍地留著三道罪證——
正是昨夜裡太子殿下動情到極致時,不留神在她的肩膀上掐出來的。
當時隱約記得她呼了一聲「好痛」,不知是不是幻覺,總之他沒肯饒。
此刻一見,太子心中莫名感到極其心虛惶恐,像是小孩兒偷摔了大人家裡的珍貴玉器,唯恐被人發現,他臉上冒著兩團可疑的紅,伸手去,要擦掉他的指印,徹底地毀屍滅跡。
可是沒想到她的皮膚白得過分,越擦,紅印非但沒有消去,反而範圍越來越大。
正在這時候,懷中的女人,突然醒了,正碰上他閃過一絲慌亂的眼睛。
她的身體本能地抖了起來,謹慎至極地,喚他:「殿下……」
王修戈恍如無事一般,撩開了手,便信手將她肩頭乾淨的寢衣往上一拉,替她蓋住無意泄露的無限險峰好風光。
姬嫣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寢衣居然換了新的,身上也並沒半分黏膩的感覺。
怎麼回事,是嬤嬤昨夜裡來過,替她擦洗過嗎?
她居然……就那樣暈過去了,想來,很是丟人吧……
諸般細節,姬嫣完全不敢回想。
可是那大煞風景之人,卻涼涼地哼了一聲,告訴她:「太子妃看著端莊,睡著了卻很是不雅,掛在孤的身上,無論如何不肯進浴桶。」
「……」他說的人是她?姬嫣大窘。自己居然沒一點記憶了!
王修戈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從外側坐了起來,眸微微一彎,眼底的情緒卻真假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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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太狗了。
在阿嫣想起前世之前,狗子儘管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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