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患得患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陸凌雲不喜歡這句話，她也不想這麼做。

因為自己要死了，所以就變得和以前判若兩人。

她不想也不會那樣做。

所以即便到了現在她也沒跟陸難說什麼好話。

「你這樣做，等你死了之後，陸難就會覺得是她欠了你的。」齊垣語氣冷漠的說。

陸難的性子他也清楚，尤其是失憶之後的陸難，在陸凌雲的事情上你不能跟陸難將講道理，她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就是提起以前的事陸難都會覺得是她沒有顧及到陸凌雲，如果陸凌雲病重的事情一直瞞著她，陸凌雲死後陸難會更自責。

「侯爺怕不是同陸難換了腦子？」她譏笑道，「你覺得我會在意陸難怎麼想嗎？她怎麼想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不想同她有任何關係，所以才不希望自己做的事影響到她。」

「至於其他的，腦袋長在她脖子上，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不在乎。」

齊垣臉色變得難看許多，他站起身來，盯著陸凌雲看了一會兒後方才開口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就大步走出這間屋子。

他有些懷疑起自己原先的想法來，或許陸凌雲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陸難這個女兒，她只是有自己做事的原則。

齊垣離開之後，站在陸凌雲身後的薛媽長長的嘆了一聲。

「姑娘，您這又是何苦呢。」薛媽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顧及那麼多做什麼，就不能母女倆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嗎？

陸凌雲沒有答話。

靖勇候府。

今兒齊垣遲遲未歸，茹兒就在陸難這裡待得開心。

「茹兒怕你父親嗎？」陸難忽的問。

這麼長時間的觀察下來，她發現齊垣對茹兒的態度其實一點兒都不嚴厲，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和善，可茹兒一直恨害怕齊垣。

在齊垣面前時都不怎麼抬頭看齊垣。

「我……」茹兒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她是害怕齊垣的。

若是以前還好，如今陸難嫁給齊垣成了她的母親，再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茹兒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茹兒為什麼怕你父親啊？我瞧著平日里他對你也不凶啊。」陸難繼續問。

如果齊垣在茹兒面前時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都還情有可原。

「不是的母親，父親一點兒都不凶，他對我很好的。」茹兒急忙解釋道。

這一點她心裡有數。

「那是為何？因為他不是你的生父嗎？」

茹兒把腦袋搖得跟破浪鼓一樣。

「父親認下我的時候我已經四歲了。」茹兒道。

四歲已經是記事的年紀，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齊垣不是自己的生父。

茹兒甚至記得當年父親把自己帶回來的時候，父親是想直接對外說自己是他的親生女兒，是祖母拚死攔了下來，畢竟父親還未娶妻，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女兒說出去也不好聽。

在到盛京之前她只是小山村裡的野丫頭，她娘死得早，茹兒的爹爹又去了軍營，她寄居在叔叔家，叔叔嬸嬸對她不好，餓肚子是常事，餓著肚子幹活也是常事。

茹兒不怎麼記得自己爹爹的模樣，有一天她正被叔叔嬸嬸的孩子欺負的時候，齊垣來到了她面前。

他帶她來了盛京，說她的爹爹不在了，以後他就是她的父親。

那時候齊垣還不是靖勇候，將茹兒託付給劉氏之後他又遠赴邊疆。

「我笨手笨腳的，怕會惹得父親不高興。」茹兒小聲道。

她怕再被送回那個小山村裡，她喜歡劉氏，喜歡如今自己身邊的人。

「你還小，他是你的父親，你就是做錯了什麼事他也不會生氣的。」陸難笑道。

她當是什麼了不得的理由呢，就是自己以前和齊垣非親非故，給他闖了那麼多禍事他也沒怎麼對自己生過氣，更何況茹兒是他的養女。

茹兒不接話。

以前和劉氏一起住在齊家的時候，齊家人口眾多，庶出的孩子在嫡出的兄弟姐妹面前受了氣時就跑來拿茹兒撒氣。

他們說她是來路不明的野丫頭，說她父親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說她早晚也會死在那個魔頭手中……

那時候茹兒還太小，即便是長大之後分得清是非，見到齊垣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茹兒要是一直這樣害怕，你父親該傷心了。」陸難嘆道。

這話是她自己瞎說的，實則她沒覺得齊垣會傷心，齊垣自己好像都覺得茹兒怕他很正常，他也沒有覺得父女間這樣的關係有什麼不好。

「我……」茹兒有些猶豫。

同樣的話劉氏也跟她說過，只是每次她見到齊垣時，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她就會不自覺的緊張起來，頭都不敢抬一下。

「姑……夫人，侯爺回來了。」殿春從外面進來道。

聞言茹兒立即站起身來。

「母親，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兒再來給您請安。」

茹兒話音未落，齊垣就走了進來，對於眼前的場景他已經見慣不怪，幾乎每次自己回來都能見到茹兒從陸難這裡離開。

齊垣還覺得是茹兒小小年紀就有眼力見，知道體諒他這個父親。

見齊垣臉色不太好，陸難也不再多留茹兒。

規規矩矩的同齊垣道別，茹兒這才離開。

「我先去換身衣裳。」

見陸難打算起身，他忙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好好坐著。

陸難到也不扭捏，沒起到一半她就坐了回去。

不多會兒齊垣換好衣裳出來，陸難親自給他斟茶，齊垣不拒絕，倒好茶陸難正準備離開，齊垣伸手一拉將她拉在自己腿上坐下。

他兩隻手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懷裡，然後埋首於她頸間。

就覺得有些癢，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嬌滴滴的喊了一聲：「先生。」

往日他回來時也會勾勾她的手，摸摸她的髮髻，像今兒這樣大動作還是第一次。

他沒有回答，半晌后才將自己頭從她頸間抬起。

「我餓了。」他說。

她笑著在他胸膛上拍了拍。

「那您快放開我呀，我讓廚房把飯菜給您端上來。」

他今兒回來得太晚，剛才陸難已經和茹兒一起吃了。

齊垣並不放手。

他心中儘是糾結，他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把陸凌雲的事情告訴陸難。

不說她將來一定會怪自己，說了她臉上的笑即刻就會消失，並且很長一段時間裡不會再出現。而且齊垣也不知道要怎麼對陸難開口。

直接告訴她：你阿娘活不久了。

這太殘忍了。

「先生，您今兒去了哪裡啊，怎麼現在才回來。」陸難也不催促他，反倒是找了個合適的姿勢窩在齊垣的懷裡。

如果可以她願意一直這樣窩在先生的懷裡。

以前陸難喜歡齊垣時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他發現，如今兩人成親，她就開始患得患失。

成親之後她和齊垣的關係似乎親密了一些，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白日里他對她跟以前一樣好，他偶爾會勾勾她的手，摸摸她的腦袋，可陸難還是會覺得兩人之間隔著什麼，夜晚歡好，水乳交融，那個時候陸難才覺得兩人親密無間。

「有些事情要辦，所以回來得晚了些。」齊垣又問：「你吃過飯了嗎？」

陸難點點頭。

她忽的「呀」了一聲，抬頭問：「我是不是應該等著先生回來一起吃？」

以前用飯之前齊垣就已經回來，不用刻意等兩人也能一起吃飯。

她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總是我行我素，什麼時候才能讓先生想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呢？

他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陸難笑彎了眼。

「我要是回來得晚你不必等我。」

他是擔心她還沒有吃飯，自己又一直抱著她，餓壞她就不好了。

「先生，我想我阿娘。」她說。

齊垣身子僵了一下。

「我昨晚夢到我阿娘了，我夢到我小時候她來給我梳頭髮，可是阿娘也不會，她梳得不好我就一直哭，她沒有冷著臉走開，而是在邊上溫柔的哄我。」她靠在她胸膛前絮絮叨叨的說著。

陸難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夢到陸凌雲，還是夢到這樣一個永遠不可能會發生的場景。

「我帶你去見她？」齊垣試探著問。

若是陸難常見到陸凌雲，她肯定能發現什麼端倪。

那樣就不必自己絞盡腦汁的想怎麼對她開口了。

「不必了。」她毫不猶豫的拒絕。

「不要見了，只要阿娘平安，我就不要去打攪她了。」

說到平安，陸難又想起其他的事情來。

「先生，言襄的事你有查到什麼嗎？」

言襄說了如今陸難已經嫁人，這個月之後便是萬金也不會再做她的護衛。

所以如果這個月還什麼都查不到，或許就永遠都查不到了。

「還沒有，不過你阿娘給太子之間的交易跟你沒有關係，謝家是二皇子黨，太子樂於見到謝家出事。」齊垣道。

豈止是出事，太子和皇后應該巴不得謝家從盛京消失才是。

她點點頭，臉上並無欣慰的表情。

「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回青州啊，我想告訴阿奶我如今已經嫁人了。」

嫁的是她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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