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給夫人敬茶

陸雲舒枯坐在破敗的屋子裡，獃獃的聽著外面的鞭炮聲。

就在今晚，她的夫君將迎娶另一個女子上門。

新娘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她的殺母仇人。

丫鬟紅玉憂心忡忡的看著她，試圖安慰，「小姐，您放寬心，養好身體最重要。」

陸雲舒悠悠落下淚來，顫聲問：「紅玉，他為什麼這麼對我？」

她與張君默是少年相識，很快發展到互許終身，兩家門當戶對，長輩也樂得結下婚約。

後來張家遭仇家暗害，闔府上下八十七口無一倖免，只有在外遊玩的張君默逃過一劫。

等張君默趕回家，偌大的張府已經化作一堆瓦礫。

葬過家人，張君默決定投軍，臨行前想找陸雲舒辭行，卻被陸府的下人擋在門外。

陸老爺有命，張家人一概不見。

早在吞沒張家的大火映紅江城上空時，陸老爺就已經把兩人的婚書付之一炬。

後來發生了好多事，可不管陸老爺怎樣威逼利誘，陸雲舒堅持不肯另嫁他人，那幾年，她在陸家舉步維艱，幸好終於盼回了張君默。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張君默有勇有謀，在外面闖出名堂，衣錦還鄉后，他先是重修祖宅，然後去陸家求親。

以為自己苦盡甘來的陸雲舒做夢都想不到，自從嫁進張府，她便一腳踏進深淵。

不再是昔日溫情脈脈的少年郎，張君默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對陸雲舒非打即罵，這幾個月更是把她冷落到一邊，整日跟一些歌妓舞女廝混在一起，夜夜笙歌。

如今更加過分，張君默居然娶了她的仇人。

紅玉侍奉陸雲舒多年，眼見陸雲舒與張君默的全部愛恨糾葛，對小姐的痛苦感同身受，她眼圈一紅，「小姐，少帥他只是糊塗了，以後他會明白的。」

「糊塗……」陸雲舒喃喃道：「到底是他糊塗，還是我糊塗？」

外面的院門突然被推開，緊接著一群人走進來。

紅玉扶著陸雲舒出了屋，只見張君默和陸雲熙在眾人的簇擁下站在院子正中。

月色正好，把兩人的喜服照的分明。

紅的刺目！

「姐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妹妹不願與姐姐有片刻的分離，如今好了，我們姐妹效仿娥皇女英共同侍奉少帥，妹妹當真歡喜的很！」陸雲熙聲音清脆，如出谷之鶯。

喜帕遮住了陸雲熙的臉，可陸雲舒知道，她這個妹妹此刻肯定在偷笑。

一如從前每次害她受罰時幸災樂禍的表情。

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張君默面前，陸雲舒目中含淚，「你非娶她不可嗎？」

張君默眼神冰冷，嘴邊帶著譏誚的笑，「我想娶誰，需要徵求你的意見嗎？」

陸雲舒牙齒都快咬碎了，「任何人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是她？」

「姐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爭寵的……」陸雲熙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委屈。

張君默牽起陸雲熙的手，截然道：「何必跟她說那麼多？」

目光落在陸雲舒身上，張君默眼中閃著快意的光，「陸雲舒，給夫人敬茶！」

此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陸雲熙。

強掩得意，她嬌嬌柔柔的說：「少帥，不可以的，她是我姐姐，而且她比我更早進門！」

「她只是我花五千塊銀元買回來的暖床人，百樂門中等舞女的身價罷了，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妻子，理應受她敬茶。」

雖是在跟陸雲熙說話，張君默的目光牢牢鎖定在陸雲舒臉上。

「陸雲舒，給夫人敬茶！」張君默提高音量，不怒自威！

陸雲舒的身子晃了晃，幾乎站不住。

「少帥，你不能這樣羞辱小姐！」紅玉看不過去，立刻跪下哀求。

張君默的臉頓時籠上一層怒色，「在張府，她算哪門子的小姐？」

知道自己說錯話，紅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奴婢該死！求少帥不要為難夫人！」

張君默一腳把紅玉踢翻在地，「說錯一次，算你無心，說錯兩次，就是你蠢了！張府只有陸雲熙一個夫人，至於她，你應該喊雲姨娘！」

陸雲舒臉上血色褪盡，三年的等待，居然只換來一個妾室的身份。

「哪怕是死，我也不會給她敬茶的！」陸雲舒聲音不大，態度卻十分堅定。

陸雲熙幽幽開口，「姐姐，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張口閉口要死要活，多不吉利呀！」

張君默冷哼一聲，「出嫁從夫，我不管你們成親之前是什麼關係，在這裡，必須按照我的規矩來，雲熙，你是夫人，以後不必對她客氣！」

陸雲舒氣火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灑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紅玉尖叫一聲，趕緊扶住陸雲舒，「少帥，你是要逼死小姐嗎？」

張君默下意識想要上前，又生生忍住了，耳邊傳來陸雲熙不緊不慢的聲音，「姐姐的血熱之症又犯了，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所幸沒有性命之憂！」

鬆了口氣，張君默狠下心，「陸雲舒，不敬茶就要罰跪，你選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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