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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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靜哲說那句話是有誇大的成分在,但也不是完全誇張,他如果給老頭子服軟,點頭同意不再去執行任務,老頭子第二天就能給他退休。
用家產和蔣氏兩萬多名員工來死死拖住他。
但是……她不相信的表情實在是太真實了。
蔣靜哲被打擊了心情,後半程一直沉默,內心無比鬥爭,甚至覺得自己說什麼對方都不會相信。
車子開到了南理工南二門外面,右手是南理工的宿舍樓下大門,左手是他說的小黑屋所在地城中村。
葉籬抓著自己的書包,對小柳道,「您不用跟著我了,幫我給姚秘書道謝,說我明天去找她。」
小柳沒敢看後排的小蔣先生,猶豫了一下后,便答應了。
至於蔣靜哲,葉籬看向他,輕聲威脅道,「你,不準下車,不準跟著我,要是再跟著我,我就報警了。」
蔣靜哲黑著臉說道,「我幫你看看,看完就走。」
葉籬冷笑,「那你試試。」
蔣靜哲在她明晃晃的威脅下,冷場了三五秒,然後點頭,「行,我不下車,你自己注意安全。」答應,就答應十分乾脆。
葉籬不信他就這麼老實了,但他這樣說,起碼現在不會胡來。
她拎著書包下車,關了車門,目送車子離開。
目送到車子轉過學校東南角大轉盤,在拐彎處消失不見了,她才放下一半的心,回頭在學校門口所剩無幾的幾個小吃店找了一家,進去吃飯,等吃完飯再回去。
小吃店的空調聲音很大,店裡沒有幾個人。
葉籬放下書包,找了個空座,要了一份炒麵,坐在那裡玩著手機等飯。
白嫻的訂婚禮舉行的很順利,這都結束第幾天了,她還不厭其煩的在朋友圈裡發各種美美的照片。
葉籬點贊了一個,發留言,「小美人,賞個臉,明天一起吃飯?」
不到半分鐘,白嫻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你回來了?!」
葉籬笑著接電話,說了「今天剛回來」五個字,然後整個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站起來,走到小吃店的玻璃門門口往外看。
電話里白嫻說了一句什麼她沒聽清楚,但是店門外,蔣靜哲那個壞蛋竟然又把車開回來了,車裡好像小柳和司機都沒在,他從駕駛座下來,邁著大長腿往城中村她的小黑屋所在方向走去。
她簡直是服了這個狗皮膏藥。
白嫻在電話里「喂」好好幾聲,葉籬目送蔣靜哲走去巷子里,然後反應過來,忙道「剛才沒信號了,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她提著包坐到了角落,從外頭絕對看不見的方向。
白嫻真以為是突然沒信號的,她就再說了一遍,「明天我請你,你幫我那麼大一個忙呢,我要是還讓你花錢,我還算什麼好漢?明天下午三點見面,這兩天有個電影,吃飯完了一起去看電影,晚上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那行,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
兩人說好后,葉籬的炒麵端上來了,她就結束了通話。
手機關屏之後,來了好幾條信息。
先是姚希怡,問她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說蔣先生知道她回來南州很高興云云。
接著是蔣靜哲,一本正經的問她回去了沒有。
葉籬真是想把他拉黑。
她吃著炒麵,給姚希怡回復,「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去高京兩個禮拜,攢了好多導師布置的讀書筆記沒有寫,還有一篇文論的改稿意見才回來,等這周末我不忙了聯繫你好不好?」
姚希怡此時已經知道她沒有去綠苑,而是去了她租住的城中村小屋,不由得擔心,但是直說也不好,她委婉的回復,「那行,小柳說你今天回來,我讓保潔阿姨給你綠苑的房子放了好多新鮮的水果和蔬菜,你抓緊吃,要不過兩天就壞了。」
葉籬本意是不想去的,但是蔣靜哲這個討厭鬼偷偷摸摸來這裡,她就有點不想在這裡了。
這裡雖然她什麼都熟悉也都方便,但那小房子沒有衛生間,只有外面的公用衛生間,說起來是很不方便也不怎麼衛生的。
蔣靜哲還不知道這會兒藏在什麼地方。
她還是去綠苑更安全。
葉籬悶頭吃面,吃完之後,抬頭去看外面,蔣靜哲剛剛開來停在路邊的車還在,不知道他去幹什麼,這麼久了還不走。
她乾脆用手機叫了計程車,精準定位,車一來,她就背著書包迅速跑出小店鑽進車裡,催促司機師傅趕緊開車離開。
在她走後十幾分鐘,蔣靜哲從城中村出來,開車在這一片城中村轉了好幾圈,時不時下車問路,或者找人說話,等他打聽的事情都打聽清楚后,也就走了。
葉籬在綠苑適應良好,唯二缺憾,一是發現這裡的客廳真的好小啊,第二個竟然是覺得,還是有個能種花的院子好。
她為自己這種墮落的思想感到羞恥,不該這樣的,高京的別墅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除了和白嫻逛街與蔣先生一起喝了回早茶之外,葉籬再次出門,是禮拜六,要去去給人上課。
幸運的是他沒來。
不但這個周末沒來,下一次周三,和周六他都習慣性逃課。
一直到開學,她都再沒見過蔣靜哲,好像那天一起坐飛機是他刻意擠出來的一點時間,時間沒有了,他就回到他那個執行任務的世界去了。
中間的一個禮拜四的下午周秦果然來了南州,說是來看看周氏在南州的一些項目進展,但重心是和阿籬吃飯聊天,見過了她好像這次行程功德圓滿,次日就飛回高京。
葉籬周六有課,忙忙碌碌了好幾天,此時坐在空教室,改論文的間隙,不可避免想到蔣靜哲。
理性想一想,他是個不錯的人,可惜兩人相遇的時間不對。
她能理解他,但並不是完全接受他。
尤其每次同他說話時,她就很奇怪地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自覺就生氣,很生氣。
開學前最後一個周三,蔣靜哲音訊渺茫。
葉籬還想著如果周六早上他不來上課,正好下午她就去學校報到。
但是偏偏禮拜六早上十點半左右,蔣靜哲推開門,站在教室門口感慨道,「幸好你在,總算沒有白來。」
「你回來了?!」葉籬每次來教室除了自己的書本外,都帶著教案以防不備,此時見到他,很滿意自己的謹慎,不慌不忙地拿出教具,問他,「一切順利?」
蔣靜哲進來,心情很好地笑著答道,「一切順利。」
他脫了外套,瀟洒的坐在椅子上,「今天開學,你沒去報到?」
葉籬反省過好多回自己對他的種種態度,此時平靜的說,「明天報到。」
蔣靜哲明天有事。
他看著一份新的試卷推到了他面前,佯裝無事的說道,「明天太晚了,今天下午我陪你去報道吧,我正好幫你搬家。搬家而已,不用緊張。」
「不用,我沒多少東西。」
蔣靜哲把試題翻來翻去的看,聞聲笑道,「你被褥枕頭那些肯定不輕,還有課本和書,也有一些分量。別客氣,我之前沒考慮好你的感受,現在重新做人,你總得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葉籬聽他說道什麼床鋪和書籍時,就有點心動了。
這些東西的確很不方便搬動。
當時她從學校往外面搬,是花了好久一點一點螞蟻搬家送到出租屋的,但是現在她要搬到新宿舍,出租屋要退掉,就得很快搬完,的確有點艱難。
蔣靜哲看她不說話,也不催促,低頭認真寫起了卷子。
這樣子和從前的不聽話判若兩人。
葉籬等他老老實實寫完一整面了,輕聲問他,「蔣靜哲,你其實就根本不喜歡上課,也不喜歡做卷子做題。為什麼還要來找虐,不覺得沒意思嗎。」
蔣靜哲轉了以下筆,點頭道,「這些題是夠變態。」
避開了她問的問題。
其實答案很明白,他怕說了她又不高興。
反正她肯定知道原因,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要一遍一遍的問。
葉籬看他把筆轉的嘩啦啦的,看了一陣。
蔣靜哲轉的手速慢下來,把筆轉到手心,繼續做題。
他做題的時候,她就會一直看著他,不管是看題還是看他,反正都是看。
所以這也不算是找虐,挺好的。
葉籬只讓他做了選擇題,做完后發現這人只要認真起來,進步很快,今天二十道選擇題竟然對了13個,超過及格線了。
她一時覺得自己成就感非凡,孺子可教的認真給他講題。
但對方撐死了認真一節課,等最後一節課的最後二十分鐘里,他的耐心似乎都用完了。
她儘管只看題,低頭寫寫畫畫,給他標註詞義、解釋用法,找出句中關鍵辭彙,儘力做稱職的工作,然而來自他的注視,那種充滿含義卻又拚命掩飾的目光,似乎無處不在。
在她身上一遍遍打著高光。
她偶爾也會一心二用,心想,有什麼好看的,然後用筆頭戳他的手背,「聽不聽?!」
蔣靜哲這時候目光才會從她身上挪走,挪到他的手背上仔細看。
葉籬也忍不住去看,有沒有把他的手背戳出印。
又一次熬到了下課,她收拾東西去找Lily吃飯。
蔣靜哲去沙發拿自己的外套,很自覺地說道,「我在地庫里等你,等會把停車的車位號發給你,你吃完飯下來找我。」
葉籬遲疑起來,「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就能搬得動。」
蔣靜哲嘆道,「我好不容易把姚希怡支開,就為了見識你們南州理工研究生的報名盛況,多見識一些真學霸。你就滿足一次我的心愿吧。」
葉籬好奇道,「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蔣靜哲面不改色,「野雞大學。」
葉籬不信,嘀咕了兩聲,出教室門刷了卡,道,「那行吧,我找Lily說一聲,你先下去,等會找你,去學校那裡吃飯。」
蔣靜哲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成功了,頓時兩眼發出光來,笑道,「好,不見不散。」
葉籬不敢和他直視,收拾了東西先走了。
蔣靜哲從別的電梯下了地庫,給她發了停車位的號碼和自己車頭的照片后,抓緊時間在車裡眯了一會兒,養精蓄銳下午去干體力活。
差不多過了十分鐘,葉籬到了地庫,找到他的車。
上車后,葉籬擔心的蔣靜哲亂說話沒有發生,竟然一路安穩到達學校。
這人還真的改過自新了?
葉籬對蔣靜哲保持一定程度的戒心,因報道要用的錄取通知書和別的證件都在出租屋裡,她不可能讓他上去,便道,「我上去拿東西,你在這裡等我。」
蔣靜哲想著可能不方便,就道,「你先去收拾,我去買瓶水,你收拾好了叫我我再來。我叫了外賣,還有二十來分鐘。等待會我拿了外賣再上來。」
葉籬沒想到他這樣明白事理,遲疑了片刻。
蔣靜哲立刻加了一句,「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你來路口接我。」
這一句好像是多此一舉,葉籬狐疑的看著他,說道,「行。」
蔣靜哲心虛的裝作去買水,慶幸自己沒露餡。
葉籬就獨自回去出租屋裡,其實要說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她之前要去綠苑住,這裡並不亂。
可是她還是蠻介意之前他說什麼「髒亂差」。
這麼久沒有住,亂是不亂,就怕有灰塵,或者有蟲子之類的小東西。
葉籬上了樓開門,房子里乾乾淨淨,除了有一點長久沒住人的味道,並不亂。
她推開窗戶通氣,把被褥都捲起來,塞進編織袋裡,衣服襪子還有從前姚希怡送給她的幾個包塞進了另一個編織袋。
這兩個大頭收拾完,剩下的就是書。
大學四年所有課課本、習題冊,課外書,草稿本等等,很多,並且沒有什麼可以裝的。
那時候她是背著書包一次一次往外搬運,這回只能等待會兒把被褥和衣服運到宿舍樓之後,騰出編織袋,再來一趟把書也運過去。
她忙來忙去,最後地也掃了,也拖乾淨了,一看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怎麼人還沒上來。
葉籬洗了手回來,電話仍舊安安靜靜。
她忍不住發了個消息給他,「還沒好?」她快要餓死了。
蔣靜哲的打了電話來,「出了點岔子,你下來接一下我。」
葉籬立刻拿著鑰匙手機出門。
蔣靜哲兩隻手提滿了餐盒,不知道他從哪裡買這麼多東西。
葉籬小跑過來,要從他手裡接過幾個提著,「這麼多啊,能吃完嗎?」
「不用,你帶路就行。」
「這不是我們學校附近的外賣。」她一邊領路一邊看他手裡的餐袋。
蔣靜哲不好意思說自己跑了一趟梅家巷子,抱歉道,「本來還有甜品,我不小心弄灑了,所以來晚了。」
當時他手勁太大,坐到車上,想著把奶茶和水果飲料放好,結果從中間握著時,把那個奶茶杯子給捏爆了,奶茶和珍珠炸了一車。
十分的噁心。
所以他被迫臨時換了一輛車,耽誤了時間。
葉籬有點心疼甜品。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蔣靜哲裝作第一次來,一邊走一邊評價,「還行,比想象中好一些。就是樓梯間太小了。」
葉籬的瘦度能並排走兩個,他一個人寬背長手,再提著兩手的吃的,旁邊別說多站一個人,就是側身站都站不住。
上了三樓,走到葉籬那間出租屋外面,他還在挽尊,「哪個,這個?面南的?挺好,比面北或者面西的好。」
葉籬開了鎖,有點緊張的讓他進來。
房間里收拾的很乾凈,就是那個床只有貧窮的床板,看著比原先還寒酸。
蔣靜哲進來,房間里的空調響聲比較大,但是溫度明顯比外頭舒服多了。
「書怎麼沒收拾?」他把餐盒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站在房間中間轉了一圈,感覺很局促,好奇道,「有點小啊?」
比想象中小多了。
「書不用你管,當然小了,有什麼奇怪的。大了才奇怪呢。」葉籬不高興,白了他一眼,把手機的鑰匙放下去外面洗手。
蔣靜哲自覺失言,好容易能進來這地方,他說什麼小不小的,脫了外套,看著那些好多書的確沒有能裝箱的東西,就跟在她身後,也挽著袖子一起去洗手。
兩人洗了手回來就開吃。
葉籬拆開所有的袋子,飯品很豐富,而且還有甜品,好幾樣。
她驚訝極了,「你不是說灑了嗎?重新買的?」
蔣靜哲有點不好意思,「嗯。」
葉籬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很不方便,乾脆把這些飯盒餐盒都放到床板上,這就施展得開了,兩個人圍坐在床邊吃。
蔣靜哲吃得很快,不到幾分鐘就吃飽了。
葉籬吃得慢一些,然後就眼睜睜看著他挑了一份分量不小的甜品開吃。
她好奇的多看了幾眼,蔣靜哲就問,「看我幹什麼?這個挺好吃的,我讓他們用大杯裝的,裡面是兩份。」
葉籬無語道,「你這種吃法真的很特別。人家肯定以為你是飯桶。」
可她很快想起來,店員肯定以為是女孩子吃的,頓時她臉色就不好看起來,她雖然飯量大,但別人誤會是飯桶就很好嗎。
蔣靜哲笑起來,竟然心有靈犀的知道她這一回為什麼不高興,「我和他們說是我和女朋友一起吃這一桶。」
葉籬皺眉,不理他。
蔣靜哲忙又解釋一句,「我以前也這麼說。不是針對你。」
「以前?」葉籬頓時抓住了字眼,似笑非笑道,「以前啊?」
蔣靜哲點頭,絲毫不覺得這是個陷阱,誠心實意答道,「以前不好意思一個人買,就騙人說是兩個人一起吃。現在好了,有人陪著,我就不算騙人,買的時候理直氣壯很多。」
葉籬笑起來,「那你得謝謝我,要不是我,你現在還得繼續騙人。」
蔣靜哲忽然看向她,道,「要是一直能這麼理直氣壯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