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燕驚鴻「改造」的柴房還沒住上幾天,李財主家便派了人,來接徐家一家人進縣城。

臨行前,燕驚鴻單獨找到小玲:「我只勸你一句,看徐家以前是怎麼對我的,你就該知道徐子明並非良配。」

小玲咬了咬唇:「你只是在嫉妒,徐家沒一個人喜歡你,但他們都喜歡我。」

「隨你。」她額頭上尚未痊癒的傷口要拜小玲所賜,燕驚鴻對此人是沒什麼好感的,此時出於道義提醒一句,見對方不聽,她也不再多說,燕驚鴻從來不勸執意作死的人。

—————

李家派了幾輛牛車,把徐家連人帶東西一併接到了縣裡。

燕驚鴻是第一次乘坐這樣的牛車,木製的車輪在並不怎麼平整的土路上一路顛簸,差點把她顛暈過去。

她有氣無力地癱在牛車的硬木板上,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韋雲圖總勸她不要急躁,一切養好身體再說。

晉寧公主以往出行,不是馬車就是轎子,車轎均被布置得柔軟舒適,車夫或是轎夫也不敢顛簸到她,她哪裡知道此時民間的出行方式這般折磨人。

從村裡到縣城,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就險些把她折騰得失去生存意志,以這樣的身體,絕對不可能撐過一路顛簸順利抵京。

燕驚鴻終於感受到一絲事情不受控制的無奈。

好在又過了幾日,京城的消息就傳到了這邊。

徐家人已經在李財主家贈的小院子里安頓了下來,這間院落不算太大,但遠比村子里徐家的院子寬敞上許多。

住處離李家也不太遠,徐張氏很是滿意,開始督促著三丫頭備嫁。

只徐子明仍住縣學里,並未搬進小院。

蘭台縣裡的生活比村裡好上一些,至少有幾家食肆可供選擇,還有一家布莊,讓燕驚鴻總算擺脫了粗布衣物。

雖然仍是布衣,但至少是棉布,而不再是打了補丁的粗布,燕驚鴻含淚告訴自己要學會知足。

聽到京城裡傳來的消息時,她正在木匠鋪子給自己定製一個舒適的躺椅。

村裡沒有木匠鋪子,她只能用普通的椅子湊合,此時有了條件,就算她沒打算在這裡待太久,也不想太委屈自己。

正在她執筆畫圖給木匠講解自己想要的效果時,燕驚鴻聽到一旁有人議論:「唉,你聽說了嗎?京里剛傳過來的消息,晉寧殿下被攝政王嚇暈過去了!」

燕驚鴻心重重地跳了一跳,不動聲色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是兩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另一個正回應道:「是啊,聽說昏迷了好幾天都沒醒過來呢,我就說謝寒宿那廝狼子野心,遲早要對陛下不利,沒想到他先對殿下下手了!」

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小縣城,書生們倒也不怕妄議攝政王會惹出什麼禍端。

「就是啊,聽說兩人還是在宮裡見的面,謝寒宿尚在宮中就敢這般欺辱陛下的同母姐姐,看來真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了。」

燕驚鴻一邊繼續給木匠師傅畫圖,一邊心下思忖,看來艷紅的確是成為了晉寧公主。

對於不熟識的人來說,謝寒宿冷著臉的樣子確實嚇人了些,尤其盛怒時挾著一身威勢,不少朝臣都曾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艷紅會被嚇暈過去,倒也不是件很稀奇的事。

燕驚鴻輕嘆,希望艷紅沒事,希望謝寒宿和七弟他們別太擔心。

書生又道:「早聽說那謝寒宿真正喜歡的另有其人,他求娶長公主,只是為了鉗制陛下。這還沒等到大婚,他就露出了真面目!」

連這樣一個小縣城裡,人們都聽說過謝寒宿的「狼子野心」,燕驚鴻甚至不需要去特地打聽,就猜得到現在朝野間的輿論。

無非是攝政王終於對這位看不清形勢的蠢公主失去耐心,露出獠牙。

真是委屈謝寒宿了,燕驚鴻想,又背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兩個書生聊著聊著話題越來越歪,甚至開始探討傳聞中晉寧公主有傾城之貌,攝政王為什麼卻不喜歡她。另一個則回答,大概是公主脾氣不好,像那樣權傾天下的男人一定是喜歡百依百順的溫柔女子。然後兩人開始唏噓不已。

燕驚鴻懶得再聽,她提筆打算給謝寒宿去一封信,左思右想卻只寫下了兩個字「勿憂」。

本朝的驛站只負責傳遞官員上書,而民間的傳信方式十分隨性,一封信多久能到,甚至能不能到,都是未知之數。

她若把情況寫得太詳細,信落到其他人手裡,也是一場麻煩。

—————

徐子明對晉寧公主之事居然也有觀點要發表,不過與之前兩名書生的義憤不同,他話里話外都在羨慕謝寒宿的權傾朝野——掌天下權柄,娶絕色佳人。

徐家幾人是聽不太懂他說什麼的,但都崇拜地聽著他的高談闊論,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他當然不知道,他口中的「絕色佳人」,此時就坐在院子里,聽著他夸夸其談。

燕驚鴻並未感到驚訝,徐子明這樣的人她見過不少,有野心,可以一用,但絕不能讓他們有手握重權的機會。

—————

徐子明考中舉人後,一直頗受當地縣令照顧,如今既然徐家搬入縣裡,於情於理,也該舉家去拜見縣令。

出門之前,他絮絮地囑咐了很多注意事項,生怕他們丟了自己的面子。

燕驚鴻此生,還從未經歷過如此漫長且毫無意義的說教,煩躁地想打人,轉頭看見一臉欣賞的小玲時,煩躁感一時間被崇敬之情打散——看看人家,不愧是立志要嫁入徐家的人,功夫都在平日一點一滴,小玲並不在拜見縣令之列,卻還主動要在這裡聽徐子明說教,且面對如此煩人的演講,尚能展露出滿面欣賞。

她自然不知,小玲是真的欣賞徐子明,覺得能說出這般長篇大論的人很厲害,不愧是舉人老爺。

進了縣衙,徐張氏在衙門口就被幾個佩刀的衙役嚇得腿軟了一回,待終於見到了本縣的蘇縣令,更是兩股戰戰,跪地不起。

蘇縣令及時免了她的禮,他是位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蓄著當下文士間常見的鬍鬚,與眾人交談時態度和藹。

但徐張氏哪見過這麼大的官?這位平日里仗著兒子中舉,在村子里幾乎要橫行的婦人,此時訥訥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蘇縣令是位愛才的人,當地的舉人和秀才都頗受他照顧。不過他任期內,蘭台縣倒是還沒出過進士。

他和眾人聊了幾句,並留他們在縣衙用頓便飯。

見他們俱是一副緊張的模樣,又安撫了兩句,可惜收效甚微。

眾人穿過院中迴廊行至用餐的廳堂,院子里有假山流水,徐家幾人看得目不轉睛。轉眼又看到院中站著幾個輪值的衙役,那肅然的模樣,又令徐家幾人有幾分戰戰兢兢,徐子強此前欺辱艷紅時多麼威風八面,此時卻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只在蘇縣令問他可有讀書的時候,結結巴巴回了一句:「不……不曾。」

「何不與長兄一道讀書進學?」蘇縣令問道,「一門雙舉人,說來也是佳話。」

徐子強撓撓頭:「沒……沒銀子,小的也看不進去那些書。」

燕驚鴻跟在眾人後面,並未參與談話,只是負手以散步的姿態邊走邊隨意欣賞著縣衙後院的布置。

院子里有假山迴廊,布置間看得出也是用了些心思的。

她自覺非常低調,但在戰戰兢兢的徐家幾人身邊,她實在顯眼得很。

蘇縣令餘光瞥到她時,頓覺有趣。

從初見開始,徐子明這位夫人,就並未對自己這位縣令表現出任何敬畏。

要知道,縣令身為一地父母官,在當地權力極大。作為一輩子都沒怎麼出過那個小村莊的人,乍然見到此地知縣,徐張氏幾人的表現才更為合理。

而這位程氏,倒是不卑不亢,看到院子里幾位腰間佩刀的衙役,面上也不似徐張氏一般緊張害怕。

她大概以為自己表現得與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但其餘幾人回縣令的話時都是刻意彎著腰,連徐子明這位舉人與他交談,也是習慣性低頭以示恭敬。這大概是他們面對當權者時下意識的反應。

但程氏背脊挺得筆直,眼神里沒有絲毫畏縮之意,走在迴廊中,姿態悠閑得彷彿閑庭信步。明明一樣是剛剛離開那個小村莊的人,她此時看眼前布置著假山流水的院落,眼神里沒有任何嚮往與新奇,看縣令沒有絲毫敬畏,看佩刀衙役也沒有半分恐懼。

似乎一切於她,只是平常,倒是池子里養的兩隻野鴛鴦,讓她看到時雙眼微彎。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的表現,那就是漫不經心。

這就是徐子明口中「沒見過世面,難登大雅之堂」的夫人嗎?

蘇縣令搖了搖頭。

大家在廳中入座,長桌上,縣令坐在主位,徐家兩兄弟分坐他左右,幾個女子則入末座。

徐家幾人戰戰兢兢地不敢舉箸,徐子明怕給縣令留下貪食的印象,也只挾了幾筷便落箸。

燕驚鴻倒是不客氣,期間徐子明瞪了她不計其數次,想讓她收斂點。

燕驚鴻不為所動,權當沒看見,倒是蘇縣令看到他的小動作皺了皺眉:「子明,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本官請你們用膳,還不讓你們吃飽不成?」

徐子明連忙請罪:「學生不敢。」

燕驚鴻咬了一口筍尖,覺得徐子明實在是閑的,皇帝的御宴上都沒有這種莫名其妙不讓人吃東西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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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伐果斷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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