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
木揚拎著行李箱慢騰騰地走在樹蔭下,陽光透著縫隙灑在他頭頂,過往的二十多年人生就和這光暈一樣美好而模糊,像夢一樣。
地上細碎的石子被他一個個踢起,木揚在小城的路上逛到了中午,才找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酒店。
「先訂一個月。」木揚一開始準備拿出銀行卡,想想還是付了現金,四千不到。
以他過往的生活水準,四千也就是他住一晚酒店的錢。
前台給他選了一間走廊盡頭的房間,不靠馬路,但又通風,足夠安靜。
房間的環境比他想象得好,被褥整潔清爽,竟然還有一面大落地窗,雖然朝東但景色不錯,後面是一大片綠野,中間裹著一個小湖泊。
隱約還能看見湖泊旁有人坐在那裡,可能是釣魚。
折騰了一天一夜木揚也累了,他走得太臨時,沒買到火車軟卧,躺了十多個小時的硬卧渾身都酸疼,木揚撲向柔軟的床鋪,雙眼緊閉。
也算是新的生活吧。
離開解別汀,離開過往熟知的環境熟悉的圈子,體會不一樣的人生……體會一下他到底欠了別人多少東西。
好睏……
脫離了熟悉又布滿難過的環境,木揚陡然鬆懈下來,他甚至忘了翻身,就這麼趴著趴著睡著了,兩條小腿還搭在床邊。
*
解別汀和譚珏面對面坐著,譚珏皺眉問:「跟他父母說了嗎?」
「沒。」
「那你就一個人找?這不是大海撈針嗎?」譚珏沒好氣道,「你了解他嗎?知道他喜歡去哪些地方嗎?有什麼朋友嗎?有沒有別的住處?」
「……」
見解別汀沒說話,譚珏無奈道:「之前就跟你說了,我不攔著你結婚,但你也得跟他先談一段時間互相有個了解再說結婚吧?你們倒好,談戀愛告白同居求婚全都省略了。」
她沒說得太重,其實真正想說的是這兩人簡直都在胡鬧,既對對方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解別汀頓了頓,「有一個人。」
一小時后。
潘達漿正擱家打遊戲呢,就聽到門口一陣門鈴聲:「別按了!馬上來!!」
一打開門,就見一男一女:「你們誰啊?」
解別汀摘下口罩。
「操!」潘達漿嚇得手一抖,直接把門一甩關上了。
譚珏:「……看他這樣子,應該是知道。」
解別汀重新敲門,裡面的潘達漿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才將門開出一個小縫:「木揚不在我這!」
解別汀說的是肯定句:「你知道他在哪。」
潘達漿是個小胖子,也是木揚從小的玩伴,前世木揚夜不歸宿數次都住在潘達漿這,每每喝多了也都是潘達漿把他送回來。
潘達漿苦著臉把兩人迎進門:「我真不知道他在哪,但他昨天擱我這拿了三萬塊現金。」
兩人只能一無所獲地離開,他們回到車上,江誕開著車,譚珏有些頭疼道:「你結婚前我就打聽過這個小少爺的作風,任性跋扈,半個月前還跟人打架把對方打進了醫院,到現在都還沒出來,現在剛結婚就鬧這一出……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打人是對方出言不遜在先,不是他的錯。」
譚珏有些稀奇:「你這是護著他?對方不論說多難聽的話也不能把人打到骨折啊?要不是對方見錢眼開他就要進局子了,要我就偷偷套麻袋再打……」
解別汀突兀地說:「他說要離婚。」
「……」譚珏錯愕道:「這不是胡鬧嗎?把婚姻當兒戲?」
解別汀沒說話,或許不是胡鬧。
前世整整五年,木揚都沒提過一次離婚,連帶著那份離婚協議書一出場就被木揚不知道鎖哪去了。
那時的木揚像一隻耀武揚威宣示領土的小獅子:「除非我死,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後來木揚真的死了,可解別汀還是沒能擺脫他,甚至還回到了從前。
解別汀又抬起了手,無意識地撫向心口,結果剛抬一半就聽到譚珏說:「你手怎麼了?」
長袖因為他抬手的動作而滑落,解別汀垂眸看了眼:「過敏。」
譚珏想伸手去看,被解別汀避開了,他向來不喜歡跟人多接觸,在此之前對人最大的容忍就是劇組上妝。
所以當結婚那天,解別汀容忍著木揚撲進懷裡撒野質問,卻沒有推開時,譚珏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解別汀有個人陪著也不錯。
省得一天到晚情緒寡淡得跟白開水一樣,沒事能一整天不說話。
譚珏嘆氣:「你什麼時候碰了玫瑰?嚴不嚴重?」
「不嚴重。」
解別汀眼前閃過那盒依舊放在床頭已經冷了的章魚小丸子,修長的手指緩緩垂下。
譚珏還想問解別汀吃扛過敏葯了沒,下一秒他們的手機同時叮了一聲,是一條微博推送。
解別汀閉目養神中,譚珏看到標題微微一愣:「有線索了。」
*
在木揚補覺時,一條#偶遇帥哥竟是人間絕色小明星#的熱搜登上了熱搜榜,排名一路上爬。
他是傍晚時被熱醒的,睡之前忘了開空調,這會兒渾身黏糊糊的全是汗。
太陽已經落山了,房間光線昏暗,周圍沒有一點人聲,木揚無端地泛起一陣心悸,彷彿被全世界都拋棄了一般心口悶得疼。
他愣愣地坐在床邊,還沒有理清昨天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大夢一場。
直到打開手機,看到手機里99+的信息才有了真實感,他真的重生到五年前,並簽了那份前世被他鎖在保險柜里五年的離婚協議書。
而這99+里,只有一條信息來自於解別汀:木揚,不要鬧。
木揚眼眶酸澀,即便是這樣,解別汀也不願意說一句哄人的話,他所做的一切都被理解為一場「胡鬧」。
但如果解別汀這時候能對他溫柔一點,哪怕只是哄他回家,木揚或許都會動搖。
他就是這麼一個不爭氣的人,他在解別汀面前永遠無法硬起來。
前世等待死亡的那幾個月,他都沒想過要和解別汀離婚。
就算死了,他也要頂著解別汀伴侶的名頭死去,他的墓碑上也要刻上「解別汀之夫」的字樣。
可那場病痛帶走了他所有的動力,在鬼門關走一遭真的能讓人變了心境。
如今想想,過去他執著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空夢,看似什麼都擁有了,其實什麼都沒握住。
剩下的信息全是潘達漿發來的語音:「卧槽!」
「你老公來找我了!」
「解別汀!」
「嚇得我差點跪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偷/情的心虛感!」
「解別汀氣場也太強了!」
「他問我你在哪!」
「你到底去哪了?」
……
語音中還夾著一些表情包,木揚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就你這膽,我要是告訴你我在哪你不分分鐘把我賣了?」
潘達漿發來一個友盡的表情包:「滾吧。」
手機里還有一個未接電話,也是解別汀打來的。
木揚拿了一套乾淨衣服走進浴室,他仰頭迎著溫熱的水流,這次沒有再哭。
解別汀是真的不在乎啊……
一個電話,一條信息,便算是應付他的離開了。
沖了十分鐘熱水的木揚差點摔倒在地,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犯了低血糖,因為將近三十個小時沒吃飯。
上一次吃飯還是昨天早上在爸媽那裡,吃了頓早餐。
後來到了火車上,木揚翻著相冊解別汀的相片看睡著了,一路昏昏沉沉,到了酒店又睡了好幾個小時。
突如其來的飢餓感讓木揚下了樓,他走在星空下的小城裡,夜晚比他想象得要熱鬧。
木揚找了家小賣鋪,拿了一包從沒抽過的煙,入口第一下就咳嗽起來。
他皺眉道:「老闆,有細煙嗎?」
老闆操著一口不太純正的普通話:「只有這種,要別要?」
「要。」
木揚從沒抽過十五塊一包的香煙,但沒辦法,他抽不慣粗煙。
他在煙霧繚繞中漫無目的地找著餐館,走了五分鐘才看見對面有一個商場,他直奔五樓的火鍋店,點了一桌子菜。
服務生沒忍住說:「你一個人吃可能有點多。」
木揚:「不多。」
除了被病魔折磨的那幾個月,木揚的食量一直不差,他喜歡火鍋,可解別汀不吃辣。
他喜歡看電影,可解別汀沒興趣,並且解別汀這張臉太招搖了,一出門就能被粉絲圍上。
不像木揚,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明星,連個簽約公司都沒有,所有的接戲都只靠圈內熟人介紹。
當然他也沒認真想做好這份工作,前世腦子一抽跑去演戲也只是想多靠近解別汀一點。
其主要原因是覺得這圈子裡誘惑太多,他得在解別汀身邊看著他。
結果接觸了這個圈子他才知道,他這種只能看不中用的演員別人根本瞧不上。
那些大紅的演員哪個不是科班出生,就算民星出道那也是後期下了苦功夫的,被潘達漿一句「你靠臉就能混上頂流」的謊話給欺騙后,木揚直接把他爆揍了一頓。
微博已經被他卸載了,因為不想再看到和解別汀相關的推送。
服務生在他旁邊路過五次了,木揚終於問出口:「有事?」
服務生拿了只熊放到木揚對面的椅子上,小心地指著木揚的臉:「你別哭……我給你拿包紙吧。」
「……我沒哭。」
木揚一邊紅著眼睛一邊面無表情:「是你家火鍋太辣了。」
他想,等吃完這頓火鍋,他要把解別汀的照片都刪掉,偷拍的、截圖的,還有劇照和海報,通通不要了。
留著也沒用,解別汀又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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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責任小番外:
服務生:可你點的清湯啊……
木揚一直想和解別汀吃一次火鍋,為了和他吃同一個鍋底,木揚一直在學吃清湯鍋。
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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