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隻逆徒
最後,南宮無當然還是進去了。
被界靈哄著,隱藏身形,透明人一樣偷渡了進去。
南宮無生無可戀,憂傷蹙眉,捂著心臟:「本座雖少有在修真界行走,因著聲名輩分,向來只有別人邀請我,我懶得去的,但凡出現的場合,無不被以最高禮遇奉為上賓,平生第一次體會到連大門都進不去。區區一個幽影澤……」
【仙尊,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凡人一般計較。】
南宮無無聲嘆息:「崑崙仙門,品牌價值竟縮水至此。虧得不是師兄在此,整個崑崙仙門祖傳的偶像包袱,以他最為注重臉面。一想到師兄被拒之門外的表情……很難忍住不笑出聲。」
說著,他露出忍笑的表情,扶著一旁的樹,低頭肩膀一陣抖動。
界靈搞不懂他們什麼塑料師兄弟情,彩虹屁都吹得磕磕絆絆:【也就是您,屈尊降貴,能屈能伸。】
南宮無抿著唇角笑,矜持挑眉:「你不懂,任誰在白衣清冷仙氣飄渺的師門裡,我行我素穿了三千年騷氣粉,都會對於臉面這種東西,脫敏。」
前方傳來一陣野獸吼叫之聲,還有修士打鬥的聲音。
「有戲看。」南宮無立時閃身到最高處,俯瞰下去。
【怎麼覺得有點不對。】界靈說。
南宮無斂眸,語氣平平:「幽影澤方圓八百里都是水澤,若有妖獸,也該是水生之物。怎麼會有虎妖?」
那虎妖長相奇醜無比,兩側還長著數對肉翅膀,身上覆著一層妖火,幾乎看不出虎的樣子。
之所以南宮無叫它虎妖,是因為……
「小心虎妖,它的血有毒火,別被沾到了!」
慌亂的人群之中,除了幾個人在主動迎戰,大部分人都只是驚慌避逃。
而主動迎戰的幾人中,有一位身著青衫白衣的青年最是引人注目。
一群英姿靈秀的青年,有幾人和他穿著一樣的宗門校服,相差無幾的劍招,卻屬他身姿最為清貴仙逸,出劍一招一式行雲流水極為乾淨準確。
彷彿鶴立雞群,天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視。
虎妖本已撲倒數名弟子,眼看就有人要喪命獸口,他出現之後,戰局卻立刻倒戈。
一開始青年的出招還看不出來什麼,等他拖住虎妖,令受傷弟子找到機會脫離虎妖周圍后,命劍立時被催動幻化萬千,他一聲令下,劍影源源不斷自他身後飛向虎妖。
虎妖悲號一聲,眼看就要被斬殺劍光之下,忽然一陣黑霧憑空而起,眨眼間黑霧消散,虎妖卻也消失不見了。
「大家沒事吧?」那青年並不追逐,第一時間先關心眾位弟子。
「我們沒事,多虧了白楚你及時出手。」
「風師兄果然最好了。」
「有白楚師兄在就很安心。」
大家劫後餘生,無不感激他的出手相助。
那青年只是微微頜首,音色清冷,謙遜溫潤:「沒事就好,仙盟大比既在幽影澤舉辦,身為幽影澤弟子,白楚自是有責任保護大家的安全,不敢承大家的謝。這妖獸出現消失均來得蹊蹺,白楚需得向師尊稟告一聲,加強巡防,便先告辭了。」
「風兄客氣。」
「師兄慢走。」
南宮無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瞭然:「這就是幽影澤首席弟子,風白楚?」
【是他,您未來的大弟子。】
「真好看,就只比我差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了。」南宮無語帶欣賞,「可他看上去是真的溫潤優雅,禮貌謙遜,儼然一個助人為樂,不求回報的聖父。」
【仙尊有所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白切黑這種人設,通常是有契機才會暴露一二。】
南宮無:「也對,長這麼好看,不當反派可惜了,那就再觀察一下。」
這一觀察,就觀察了三日。
私下面對侍從僕役犯錯時,風白楚沒有變過臉。
單獨一人之時,風白楚的臉上也從未出現過崩壞表情。
直至仙盟大比開始,五大仙盟的弟子們進入秘境考場開始各自答卷,風白楚的溫潤君子聖父人設還是牢不可破。
考場之中,面對投懷送抱企圖抱大腿的別宗弟子,他也一派禁慾,不為所動,半分眼神都沒有給,十分的恪守男德。
不但溫聲謝絕,待人惱羞離開之際,還不忘給出對方自保之法,可謂極有風度了。
若是遇到別的隊伍競爭對手遇險,他也會盡己所能出手相助,聖父人設始終不崩。
南宮無險些無聊睡著:「我實在看不出來他有什麼黑化傾向。」
但《蒼梧仙域創世錄》上的緊急任務倒計時已經剩下四天了。
南宮無說:「你確定沒有找錯人,當前黑化最嚴重,滅世威脅指數最高的世界之子真的是風白楚?」
【這可是寫在世界觀設定里的,絕對沒錯。仙尊您可不能被他迷惑,掉以輕心,這種隱藏越深的,表面越光風霽月的人,黑化起來才越可怕。】
南宮無:「可我就剩下四天了。他若是一直裝下去,不犯事,也算是教化成功了嗎?」
界靈想了想:【要不然,您先強行收他為徒,坐實了師徒名分?他可能是,黑化條件不滿足?】
南宮無垂眸,神情放空:「修真界最重師門傳承,何況他還是第一……」
他閉了閉眼,三分煩懨,矜持嘆息,耐著性子繼續說:「……當前、第一仙門的首席弟子,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幽影澤的掌門。如此芝蘭玉樹,想必幽影澤掌門費了不少心血教導。奪人愛徒如奪愛子,再看看吧。」
此時的南宮無節操尚存,還沒有體會到強行收徒、垂直當爹,是多麼的快樂。
又一天過去了。
風白楚幾乎救過了所有遇到的人。
有人被救後為了奪取比賽勝利,反手就是一個恩將仇報,風白楚也只是化解攻擊,擊敗對方,適當懲戒便放過了。下次看到人,他仍舊會救,十足的聖父。
最後,連界靈都有些自我懷疑了。
【難道真的是……設定出錯了?】
任務倒計時只剩下三天。
南宮無坐在月下枝頭,十分仙氣地打了個哈氣,睜著放空的眼睛:「不等了,我親自試一次,若還是不行,就先去看看別的世界之子。」
就在這時,一群妖物忽而突襲了參賽者。
風白楚第一時間示警:「大家小心,這些妖物修為遠超過我們所有人,不像是賽事考核內的,所有人退……」
然而,不等他說完話,那群長著翅膀能飛的超綱試題(狐妖)就飛撲而來,一掌擊在他心口。
風白楚當下便倒飛出去,噴出一大口鮮血,失去了意識。
這些飛狐並不戀戰,抓起修士就高高飛走。
南宮無微微歪了歪頭:「這麼多年,修真界的人終於會玩了,考試就要試題超綱才有意思嘛。」
他閃身跟上。
……
山洞裡,所有修士被分開關押。
風白楚單獨躺在一間石室里。
石室外,狐妖互相之間笑嘻嘻地說著話。
「可真俊啊,生得細皮嫩肉的,足夠採補很久了。」
「最裡面那個,生得尤其好看,我都不敢多看,想想都捨不得下口,要是妖主能留他一命就好了。」
一陣嘻笑聲。
石室內,本該昏迷不醒的風白楚,一雙修長的鳳眼向上抬起,睜開了眼。
他的嘴唇上還殘留著鮮血的痕迹,眼中卻一派沉靜,沒有半分意外,更無身處敵營的慌張。
狐妖走了進去,看見他醒著,也毫無意外,對他嫣然一笑:「還要多謝你獻上的計策,這回我們才能有此獲,妖主定然重重有賞。」
風白楚緩緩坐起,鳳眼向上微抬,看著他,氣定神閑:「哦,可妖主的重賞,非我所求呢。」
「好大的口氣,區區一個低級的半……」那狐妖本要蔑斥,卻被他此刻的容色一懾,愣了一下,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嬌聲媚笑著朝他走去:「哦?那公子你想要什麼?」
風白楚狹長的鳳眸靜望著他,沾血的唇角微微勾起,笑了。
……
陰暗的洞窟,雪亮的刀尖滴著血,刀形輕薄潔白如鶴翎。
身後昏暗的室內,獸類的屍塊和穿著修士服飾的屍塊混雜一起。
光影明滅,落在那張清俊貴公子一樣的臉上,平添了幾許幽隱神秘。
風白楚的唇很紅。
他的唇上臉上都有血,有他自己的,更多是別人的。
光線越暗,血污越臟,襯得他的膚色越冷白,像蒙污將碎的美玉。
空氣里瀰漫著修士和妖的呢喃吐息,纏綿愛語,空氣里的暗香浮動,瓦解意志,引人動情。
「救,救我!」在妖族口下掙扎的人修,望見出現的他,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很快卻僵住了。
因為風白楚居高臨下看著他,平靜得近乎漠然的眼神。
那種彷彿跟所有人都不是同類,從內散發出的冷淡涼薄,萬物都不放在眼中的高高在上,竟然比眼前威脅性命的妖物,還要讓人打從心底里發冷。
但風白楚的臉,自始至終卻蒙著殉道一樣脆弱易碎的溫柔底色,在唇上臉上血跡的放大下,彷彿隨時準備獻祭自我的聖人。
或許正是如此,才叫那些雙目清楚倒影著他的亡者,至死都充滿不甘與怨恨。
羽毛一樣輕薄的翎刀,高舉眉心,毫不猶豫被法術催動綻放,滿室血色炸開,一地碎屍,一絲聲音都未能發出,便歸於寂靜。
風白楚途徑地上的兩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一顆人的,一顆妖的,俱都怨恨望著他。
他垂眸瞥了一眼,臉上的神情自始至終沒有一絲波動。
風白楚走一路,一路變得死寂。
所到之處,彷彿一陣冷涼的風,吹散了空氣里媚甜的旖旎。
他走得並不快,甚至稱得上是閑庭信步。
直到他走到最深處的石室前。
按照一路動手接觸的妖物的實力判斷,石室內的妖物應當是最強的。
也就是,是那位說要重賞他的妖主。
風白楚的腳步卻並未因此有絲毫遲滯。
很意外,裡面很安靜,並沒有黏膩的,讓人打從心底血液躁動的聲音,也沒有任何血腥或甜邪的氣息。
難道,裡面的人已經被妖物吃了?下手這麼快。
——不,還沒有。
風白楚很快判斷,裡面有人。
是那妖物還沒有來?或者,那就是已經吃完了人的妖?
風白楚將方才剖出的新鮮妖丹放進嘴裡,糖豆一樣嚼碎吞下,沾血的唇角輕扯笑了,眼中卻透著說不出的孤冷。
——沒關係,是與不是其實都無礙,反正,都得死!
修長的食指,優雅地點了點滴血的鶴羽翎刀,風白楚走了進來。
黑暗裡等待許久的南宮無,無聲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不知不覺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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