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隻逆徒
風白楚站在黑暗裡,壓低的鳳眸眼眸冷沉,手指指尖點燃了一簇靈火。
靈火的顏色是幽藍的,像暗夜裡綻放於幽澤腐地的一簇透明的蘭花。
那光並不很亮,但足夠照見眼前所見的一切,包括風白楚臉上的血。
幽光照見的地方,坐在石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
那人睜眼的動作其實並不慢,也沒有任何美人故作的煽情氛圍,不需要任何的辭彙形容。
就只是,睜開而已。
但是,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在那個人那張臉上,卻比世間任何美人的顰笑都叫人印象深刻,心魂震蕩。
「你……」
風白楚看見的那一瞬間,胸腔里的呼吸好像驟然被什麼重重擊碎,像是剎那間墜入深海威壓。
瞳眸頓時定在那裡,連同呼吸一起石化,無法錯開一瞬,眨一下眼。
從眼皮,到臉,到耳朵,脖子,皮膚下的血管,幾乎每一寸血肉都好像岩漿點燃一樣熾熱蔓延炸裂,引燃五臟六腑,牽動七魂六魄。
他幾乎不由自主攥緊了手指,呼吸失了頻率。
風白楚自己本就是個極為罕見的俊美男子,身為第一仙盟宗門首席弟子,他見過修真界各式各樣的美人,人族,妖族,甚至魔族。
那些自然是極美的,卻從未觸動過他的心。
平生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只是一眼而已,卻叫他手足無措,臉紅緊張,口乾舌燥,少年情竇初開一樣慌亂不知所謂。
想看不敢看,不敢看卻無法移開視線。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又好像無數絢爛煙花炸響,以至於甚至無法描述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美。
「你,」他嗓音微啞,再次開口,「你沒事吧?」
他強迫自己垂眸,故作冷靜,借著側身點燃石室燭火的時間,趁機擦去臉上的血跡。
一面分神想著,燈火應當會引來妖物,等下攻擊的戰術。
一面想著,怎會如此失態?
定是光影作祟!一定是的,現下燈火明亮了,他定不會再這般奇怪。
風白楚極力和以往一樣,調整了呼吸,神情溫和剋制又保持著些微的疏離,慎重地再次朝石床上的人望去。
這一次,他早有心理準備,一面還特意留神思索。
那個人顯然也是被妖物抓來的修士,只是奇怪的是,所有參賽弟子他都接觸過,這個人他卻從無印象。
難道是被抓來很久的人,並非五大仙盟的人?
風白楚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張臉上,這次,明亮溫暖的光亮里,一切都十分清楚。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聲音好像是身體自發下意識說出的囈語,而非出自理智和意識,語氣聲線都陌生得緊。
風白楚再次看著那個人,那種身體和靈魂不由自主被點亮燒灼,醉了一樣的感覺再次襲來,甚至比上一次更強烈。
坐在床邊的人沒有說話,他好像是被那囚禁他的妖物用術法禁錮了,身上沒有任何捆縛,臉上神情安靜內斂,沒有應有的戒備,也沒有任何被救的期待,就只是抬眼,安靜地望著他。
好像,是因為知道戒備無用。
好像,是因為知曉無人會真的救他。
——也對,為什麼要救他?
風白楚不知不覺站在了石床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對方。
血液燒灼微醺的感覺,讓人靈智分離,失去了對錶情的掌控,意識卻無比清醒。
他輕輕呢喃,溫柔說著安撫的話:「別怕,我在呢,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伸出的手,一隻緩緩落在那個人的肩上握住,另一隻卻平穩堅定地攫住了那個人的下巴,是輕輕的,卻也是掌控的,不容拒絕地抬起。
風白楚仔仔細細地看清他,理智想要藉此抵抗、脫敏這張臉對他強烈的吸引。
——好乖。
沒有絲毫抗拒,安靜的神情,澄澈的眸光靜靜向上看來,倒影著風白楚,好像風白楚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那雙眼睛,黑白分佈的恰到好處,澈若琉璃,清若月光。
怎會有人生得這樣合心意?這樣看著,讓人的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的撓過。
乖順得,彷彿對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他都會乖乖的,默默承受,不會有絲毫抗拒不願。
——他或許並不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唯命是從,但那有什麼關係,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背叛,逃離。
風白楚很想溫和耐心一點,但他平生第一次耐心不起來,想要碰觸,想要親近,心底甚至湧現出一股想要揉碎的破壞衝動,摻雜著一絲情竇初開不知如何是好的赧然,越發不能自已。
「別怕,以後……我會對你很好……」
風白楚知道,自己的臉上沒有什麼可信的表情,以往做慣了甚至獨自一人時候都不會特意卸下的溫潤禮貌的面具,在這個人面前卻怎麼也戴不上了。
——為什麼要戴上?要救他然後放他走嗎?
——為什麼要放?他不是已經被妖物囚禁了嗎?誰殺了妖物,誰自然就是他新的主人,唯一的主人,理所應當擁有他。
——世道如此,除了自己這裡,他又能去哪裡?
此刻,風白楚只有聲音是以往溫柔的樣子,但也只是自以為的溫柔。
過分想要溫柔的嗓音,在某種壓抑繃緊的情緒下,越緩慢,越溫和有禮,越想正常,越讓人有一種被捏住要害一般,顫慄被掌控的感覺,必得臣服聽從於他不可。
風白楚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纖長的鳳眼卻壓下來。
他的眼神漸漸柔和,緩緩拉近的距離和氛圍,好像隨時都會卸去最後一層幾近於無的自製,親吻下去。
唯一讓他還沒有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腦中綳著一根弦,還記著最厲害的妖主還沒有殺了。
——若是放跑了,便是後患無窮,但它絕跑不了,必得死在今日不可!
此刻的風白楚,比他一路斬殺的任何飛狐妖物化形,都更像是一隻魅惑人的邪魔,不僅會魅惑,而且,還會一臉純情無措,強取豪奪。
他心動溫柔,凝視卻黑暗的眼神,哪裡還有之前半分清雅乾淨的禁慾聖人樣?
任何被這樣注視著的美人,都要慌亂不安,臉紅緊張。
但,美人南宮無,情緒穩定,臉上非但沒什麼表情,還有一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終於來了的鬆口氣。
連此前等待的煩懨倦憊都一掃而空,眼眸清亮專註地望著風白楚。
——只要沒有找錯人,那他可就不困了。
界靈被風白楚溫柔黑化壓抑集於一體的表情一嚇,戰戰兢兢:【小仙,小仙沒說錯吧,他果然、果然……】
南宮無:好病嬌,我喜歡!
【那,仙尊您這是肯收下他了?】
南宮無矜持頜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後,我有兒子他有爹了。
界靈從善如流:【恭喜仙尊,賀喜仙尊,喜獲麟兒。】
南宮無無比滿意,抬起手,在風白楚的頭上輕輕揉了揉。
黑化蠢蠢欲動風白楚,一怔,就像不懷好意的獵人被一隻無辜美麗的野生小獸主動貼貼了。
受寵若驚,滿心萌化,難以置信,心動不已……那一瞬的感覺,不等清楚,風白楚便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失去了意識。
床上被禁錮弱不禁風乖順沒可能反抗的美人站起來,先雙手高舉伸了一下懶腰,一隻手順勢向後撈著風白楚的腰,輕鬆橫斜將人提起來,向外走去。
【咦,不是要收徒的嗎?】
南宮無挑了一下眉:「那也不能這樣收啊,不知道我們崑崙仙門,祖傳的偶像包袱嗎?」
第一次收徒(當爹),絕不可以草率,他自然要給大徒弟(大兒子)一個完美的拜師體驗。
……
清甜的風掠過眼皮,山谷里的花飄落臉上,喚醒沉睡的意識。
風白楚的眉睫顫動了一下,修長的鳳眼即刻睜開。
映入視線是空曠的月下山谷,遠處山崖上不知名的藍色花樹,花瓣隨風徐徐而來。
以此為背景,站在眼前的人,卻不是什麼絕色美人,而是一個身著青衫,臉如惡鬼的糟老頭子。
臉如惡鬼的糟老頭子南宮無:「你醒了。」
他連聲音也是低啞神秘的。
界靈不懂:【仙尊不是說偶像包袱……怎麼這般現身人前?】
照它所想,若是以仙尊本來的樣貌,說要收誰人為徒,任是誰都不可能不答應的。
可若是以現在這幅尊容……呃……
南宮無:你不懂,本座良苦用心,這是為著讓徒弟堪破色相,日後才不會因為脖子以下的破廉恥程度,令仙域被天帝毀滅。
界靈:【仙尊英明。】
南宮無斂眸無辜:最重要的是我長得這麼美,他若是看見了,定將我強取豪奪關在小黑屋裡這樣那樣,以我的武力值,豈不是要再等他十八年?
界靈艱難:【仙尊說得、是。】
風白楚猝不及防看見這張臉,整個人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胸口起伏了一下……想吐。
他立刻站起來,皺了皺眉,按下胸口的不適。
雖說這個老頭子長得委實過於有礙觀瞻,但他也不至於一見就想吐。
——莫不是因為方才吃多了妖丹?腥著了。
南宮無偏了偏頭,眨了下眼,一臉認真:不該是他強取豪奪我嗎?雖說現在普遍男男生子了,但怎麼想這麼快懷上的也不該是他?
界靈獃滯:【仙、仙尊……】
南宮無:開個玩笑,別在意。
這是界靈仙職路上,最大的一次職場滑鐵盧事故,它居然吹不出一句像樣的彩虹屁了!
風白楚並不知道自己昏迷時候被人單手撈起腰拎了一路,擠壓到了胃。
因著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失禮的行為,風白楚謹慎地對這古怪老頭子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古怪老頭子南宮無:「我救了你,你就這麼走了?」
風白楚一頓,回身看去,但因為那張臉實在傷眼睛,叫人連直視都困難:「你想要什麼回報?」
南宮無:「很簡單,江湖慣例,以身相許吧。」
界靈:【噗!】
風白楚那張溫潤清貴的臉上卻還帶著幾分盈盈笑意,從容轉過身來望著南宮無,唇角甚至都還微微翹起,只有眼神是冷的,眼中凶光一閃而過,聲音卻越發溫柔了:「以身相許?知道說這話的後果是什麼嗎?我莫不是看上去很像聖人?」
南宮無:「想多了,你拜我為師,我收你為徒。如此的以身相許。至於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既要收你為徒,自然比誰都清楚。」
風白楚瞳眸微動,面上不顯,背向身側的右手卻握緊了。
——此人知曉這麼多,不能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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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
風白楚:情竇初開,是初戀啊!
閉眼——
風白楚:此人知曉這麼多,不能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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