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和溫景澤在一起的時候,她沒少見到這位爺,也不是第一次聯繫,只不過以往都是助理約她。
溫景澤犯渾,裴司延以溫父的名義幫他善後,算是個盡職盡責的代理監護人。有時候寧姝甚至會突然想,這人將來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不過這似乎很遙遠。
他還年輕,又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況且像裴司延這種男人,把現在的時間用在結婚生子上,無疑是浪費。
寧姝剛走出電梯就看見那輛熟悉的勞斯萊斯,車門在她走下台階時自動打開。
裴司延坐在臨窗的位置,一如既往的西裝革履,連每根頭髮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苟。清俊無瑕的側臉正對著大腿上的筆記本電腦,一雙修長如玉的手指不停敲著鍵盤。
寧姝下意識瞟了眼電腦屏幕,只瞥見滿屏表格和數據,她不敢多看,忙不迭開口打招呼:「裴叔。」
男人眉梢微微一蹙,手指停下,眼睛依舊盯著電腦屏幕,問她:「吃了嗎?」
寧姝老實回答:「沒呢。」
「嗯。」裴司延合上筆電,目視前方,「開車,去盛泰廣場。」
司機得令啟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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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泰廣場的一家中式餐廳里,裴司延要了個包間,靠窗的實木餐桌,月白色紗簾,帶著幾分無法遮掩的浪漫氣息。
只不過人不對,怎麼也浪漫不起來。
寧姝盯著桌面上的百合花數花芯,裴司延叫來服務員點菜。三葷一素一個湯,都是這兒的招牌菜,裴司延特意囑咐:「湯里別放蔥花。」
寧姝稍微一愣,帶著點激動不假思索地問:「您也不吃蔥花嗎?」
裴司延神色淡淡的,拿過盤子里的熱毛巾擦手:「上次湯里的蔥花都被你挑出來了。」
寧姝心底咯噔一跳,隨即是五味雜陳。
她和裴司延除了這次,也就一起吃過一頓飯。還是訂婚前溫父專程從國外回來,加上溫景澤和她媽媽,五個人一起吃的。
裴司延記得她挑蔥花,溫景澤卻會在過年的時候,一個接一個給她夾春卷。
明明他家裡的阿姨做春卷,蔥姜都不要錢似的往裡放。
想到這些,寧姝心裡頭酸澀難抑,表情也沉下來。
裴司延眸色微暗,面上卻巋然不動,他接了很長時間的電話,說的是英文。寧姝大致能聽懂是談併購的事,卻假裝沒聽,自顧自刷著朋友圈,一不留神又點進某人的頁面。
分手后直到現在,溫景澤線上消失,連一條朋友圈都沒發過。
她也不知道她是想看什麼。
看溫景澤無病呻吟里透露出對這段感情惋惜的蛛絲馬跡?
她可能是在做夢。
寧姝自嘲地扯了扯唇,退出來,暗罵這雙沒出息的手。
菜很快上來了。
裴司延吃飯不說話,她也不愛主動搭訕,一頓飯吃得鴉雀無聲。
末了,裴司延從卡包里拿出一張卡。寧姝抬頭一看,有點眼熟。
他把那張金色卡片放在桌面上,手指摁著輕輕推過來:「是阿澤對不住你,這筆錢你收下,算是給你的補償。」
寧姝愣住。
她認出這是她還過去的那張卡,裡面有八百八十八萬,是溫父送給他們小倆口的。
「這是他父親的意思。」裴司延淡淡地把手收回去,那張卡孤零零地留在她面前。
寧姝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裴司延顯然是沒打算拿回去了。
糾結之下,她站起身:「裴叔,我想去趟洗手間。」
「好。」
她沒讓服務員領著,自己循著指示牌找到洗手間。在隔間里站了一會兒,給霍迎春打電話。
這麼大一筆錢,收與不收,她沒辦法獨自做決定。
母上大人沉吟片刻,說:「給你你就拿著吧,我叫你夏叔叔項目上讓點兒利,這樣彼此臉上都好看。」
寧姝掛了電話,在洗手台前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然後往包間的方向走回去。
剛一拐彎,突然一陣濃烈的酒氣混雜著古龍香水的氣味侵襲而來。她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撲在牆壁上。
抬眼一看,是熟悉的面孔。
男人面頰緋紅,清俊的臉上布滿油光,眼中是朦朧而狂熱的醉意。
寧姝蹙緊眉頭:「溫景澤,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兩瓶伏特加。」他兩手摁在她身側,低下頭,任憑酒氣噴洒在她臉上,「你最喜歡的那種包裝,阿姝……」
「離我遠點兒,臭死了。」寧姝抬起手用力地推他,可還是拗不過男人的力氣。
他的唇凌駕在她額頭上方一兩公分的位置,呼吸灼熱,捏著她下巴的手指也在發燙。
「阿姝。」他叫她名字,攜著醉意有些模糊的纏綿,「你說不想當我名義上的女朋友,是嫌我不碰你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寧姝梗著脖子,後背緊貼住牆壁,因為太過用力,渾身骨頭都開始發酸。
她只是不想再做一個傀儡似的女朋友,看著他跟外面的女人曖昧不清,然後再把她當成借口抽身而退,換下一個。
她就像一個虛無的圓心。他以她為中心,卻從來不會停留太久。
哪怕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但她想要的不是特別,是唯一。
溫景澤顯然是沒聽進去,醉透了的男人完全沉浸在自己主導的精神世界里,甚至可能連面前的她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他俯身下移,靠近她的唇。
「是你自己說的,婚前不想發生關係,你要是有意見早說啊。」男人身形微晃,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她,唇瓣也只在咫尺的距離,「你早說,我什麼都給你。」
「溫景澤,我不是那個意思。」寧姝沉著聲再強調一遍,用力掐住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清醒點。」
「你乖,別鬧。」溫景澤把她的頭摁進懷裡,低下頭吻她發心,有點語無倫次的急切,「你不是喜歡我嗎?你從小就喜歡我,阿姝,你離不開我的。只要你乖,我一定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寧姝咬住下唇,憋住眼眶裡陣陣溫熱。
一輩子。
她差點就心動了。
到現在她依然相信溫景澤會對她好,但絕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好。
七歲的溫景澤和二十四歲的溫景澤,除了人長帥了,個子高了,性格幾乎沒有變化。
他過去不為任何人改變,將來也不會。
「阿澤,你別這樣。」寧姝靜靜地望著他,「一直以來放不下的是我,現在我放下了,你也自由了。」
「我不信。」溫景澤捧起她的臉,雙目赤紅,「我不信你捨得離開我。」
濃烈的酒氣和突然壓下來的吻,讓她瞬間瀕臨窒息的同時,腦袋裡嗡嗡作響。
然而溫景澤並沒有碰到她的唇。
他整個人被拉扯開,撞在走廊另一側牆上,痛得呻.吟打滾,酒意上頭罵罵咧咧。
這邊的動靜終於引起了注意,兩名保安匆匆跑過來。
他們先看見倒在地上的溫景澤,連忙扶起,剛要教訓人的時候,一轉頭對上裴司延冷然嚴肅的臉,忙不迭換成滿臉諂媚,點頭哈腰:「裴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裴司延抬著胳膊,手腕隔著襯衫袖口搭在寧姝肩膀上,手卻並沒有碰到她,分寸感十足地護著。兩名保安見狀,也十分恭敬地朝她彎腰。
裴司延冰涼的眼神瞥了一下溫景澤:「把他弄去醒酒。」
「好的,裴先生。」
保安架著溫景澤離開后,裴司延帶她去乘電梯。
VIP專用的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裝修奢華,轎廂壁上掛著復古油畫。冷氣溫度適宜,還有鋼琴曲聽。
舒緩的旋律里,裴司延淡淡開口:「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
寧姝愣了愣,從鏡子般明亮的電梯門裡看見男人英俊年輕的容貌。偏偏是這樣一個年輕的男人,一次次說著這種長輩似的話,她禁不住眼角勾起來,一不留神,也泄露出一絲輕笑。
裴司延眉梢一動,唇線依舊拉得很直:「笑什麼?」
或許是電梯里的音樂聲使人心情放鬆,寧姝實話實說:「感覺裴叔比溫叔叔更像他爸。」
「我沒有那麼大的兒子。」裴司延一句話將她的笑容給堵了回去。
寧姝覺得自己太放鬆,好像有點忘形了,於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說一個字。
不料幾秒過後,男人再次開口發問:「你跟阿澤會和好嗎?」
寧姝愣了一下,摸不准他的意思,但還是乖乖回答:「不會。」
「那我當不起你這聲叔。」說完,電梯門打開,他率先走了出去。
沉香味幽幽地從鼻尖劃過,寧姝短暫地晃了下神,連忙跟上。
裴司延送她回家,兩人在車上也沒說話,寧姝索性切換到工作微信,和病人家屬約了上門的時間,又聊了一會兒病人概況。
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裴……先生。」她硬著頭皮改了稱呼,「謝謝您送我回來。」
「嗯。」裴司延略抬起頭,透過車窗看面前的四層洋樓。
光線昏暗,顯得男人臉部的輪廓越發硬朗深邃,眸底泛著高深莫測的光。
寧姝眼皮一顫,局促地低下頭:「那我先走了,裴先生再見。」
「等等。」
寧姝微愣。
眼眸一轉,只見裴司延又拿出那張卡來。
她一隻手搭在車門上,另一隻手腕落進他掌心,感受到男人熱燙的體溫,和他指腹薄薄的繭子所帶來的輕微摩擦和陌生的酥麻。
他沒有做什麼,只是方便把卡片放進她手裡,很快撤開。
剛才的觸碰就好像一個夢。
「該你得的,沒人會看輕你。」男人的嗓音磁沉而夢幻,「別讓自己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