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提親

01提親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其美麗、繁榮與富庶，大明無出其左右。

明規定賦稅二十萬石為上府，二十萬至十萬石為中府，十萬石為下府。而蘇州府華亭一縣賦稅八十萬石，杭州府錢塘一縣亦有五十萬石。

今正值深秋，江南多才子佳人，詩情畫意曲調纏綿。人道江南好個秋，持蟹賞菊品沙優。

皓月之下，輕舟順江緩行，遠處杭州府已隱約可見。毛承斗立於船頭，剛踮腳看了一眼杭州府，就被人拉入畫舫中。

此時，杭州府後宅內稍顯清幽，知府王家彥正望月興嘆，愁眉不展。按說他官運亨通理應不該如此，怎奈掌上明珠竟中意於錢塘一後生。

這後生年不過十六，卻名氣頗顯。此人五歲入學，七歲能通六經大義，十二歲便中了秀才。十三歲鄉試，只因禮部右侍郎錢謙益阻撓，竟不將其錄取。王知府雖明白其中緣由，但除了暗嘆可惜卻也無它法。

「爹爹！」不知何時，王知府身後響起一聲輕喚，才將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這女子名為研語，年方二八。遠遠看去眼如點漆，腰如束素，齒如含貝，舉步生蓮。真是個「秋水如神玉如面，芙蓉如面柳如媚」般的俏娘子。

「語兒，天色已晚，你怎麼還沒歇著？」王知府關心問道。

「爹爹，今日，……」王妍語語出一半，就已面色泛紅羞於開口。可是當她想起毛承斗今天真的叫人過府提親，便幸福的顧不得羞恥，嬌聲微顫道：「爹爹，女兒聽彩兒說今日有人上門提親？」

王知府明白女兒心思，便道:「確有人過府提親。」

王妍語大喜，急忙追問道：「可是錢塘毛家？」

王知府見女兒竊喜，心中一沉道：「正是。」

王妍語確認毛承斗真的令人提親后，心中已是歡喜之極。不過就在這時，王知府卻不急不緩的補了一句，「不過為父已經回絕。」

王妍語聽完，剎那間愣在原處。只見她紅唇微啟，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漸漸地心如死灰。

王知府見女兒魂不守舍，只好安慰道：「語兒，你若不舒服，就先去歇了。」

「沒，沒有，女兒很好。」王妍語極力掩飾著臉上的失落，只是臨走前卻又不甘心的問道：「爹爹，您為什麼要拒絕毛家？」

其實在她想來，毛承斗不僅才華橫溢，而且家事也極為不錯。按說也算是門當戶才對，所以她實在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拒絕。

王知府知道女兒心有不甘，只好耐心解釋道：「錢塘毛家落魄已久，他們在錢塘縣也毫無根基。據說除了一棟老宅和兩頃薄田，已再無產業。我若將你許配給毛家，豈不是害了你？」

「爹爹，女兒、、、女兒不在乎這些。況且承斗父親乃當朝一品，想來也不會虧待了女兒。」

「毛帥雖位列一品，但終究只是一員戍邊的武將。再說了，如今建虜（滿清）猖獗，東江鎮又深處建虜腹地，他毛帥自保尚不足，怎能庇佑子孫安康？」

「爹爹瞧不起武將，可承斗博學多才，今年鄉試必中舉人，到時他有了功名，怎不能照料女兒？」

「你、、、你怎如此不知羞恥，竟一心嫁入毛家？」王知府氣急敗壞，又繼續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已定，休得再提！」而且王知府知道勸說無用，便下令不准她邁出房門半步。

王妍語將心裡話全盤托出，自知惹怒了父親，但是心中並不十分後悔。不過毛承斗提親被父親拒絕，而且她自己也被禁足。如此一來，只怕很久很久也見不了毛承斗。她想到此處，心中一酸，頓時覺得委屈不已，隨即掩面低泣而去。

王妍語淚奔而去后，杭州府後宅花園內，就只剩下王知府一人還呆立在原處，嘴裡則喃喃道：「女兒，你別怪為父心狠。實在是他們毛家咱們惹不起，更沾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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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江畔，一行青年才俊剛下船來，便又相約同去燕春樓作樂。

這時，一位書生模樣的少年，微微拱手歉聲道：「諸位仁兄，今夜天色甚晚。我也該回了，以免母親記掛。」

「豁達兄，大家興緻正高昂，你怎能掃興獨自離去？」

豁達，乃是毛承斗前些日子為自己取的字，寓意胸襟開闊豪爽大方。將『承』和『斗』兩個漢字的意境，解析的頗為透徹。

毛承斗長在杭州錢塘縣，出生於北方遼陽。五歲那年遼陽失陷，生母文氏不幸遇難。他被父親的好友徐鎮靜救出，送往祖父遺留下來的老宅住下，而這一住就是十幾年。

興許是毛文龍正室無子，而他又是毛家獨苗，所以大娘一直視他如己出，對他千萬倍的呵護。而他父親毛文龍，如今卻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不過毛承斗卻不太樂觀，因為很多人都說他父親擁兵自重，甚至有通敵叛國的嫌疑。

這些話毛承斗雖然不信，但是眾口鑠金三言成虎，卻也使人鬧心。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毛承斗經常會心生恍惚，無法判斷父親到底是忠還是奸。不過每當醒來時，他都會慶幸自己並非是歷史書上的那個毛承斗，清楚這個時代輿論風向標掌控在東林黨人手中，所以心中也篤定了很多。

父親的模樣毛承斗早已記不清楚，不過有一點他十分明白。毛氏家族共計三百多口人，除了自己和毛文龍，也就還剩下一個堂哥毛承祿了。至於其他人，早已被建虜殺了個精光。單憑這一點，毛承斗萬萬不會相信毛文龍會通敵叛國。

興許是為了保住血脈，所以這個毛文龍堅決不允許承斗參軍入伍，責令其在杭州錢塘老家讀書。面對父親對他人生的規劃，承斗除了接受也無力反抗。

讀書，對於他這個記憶力不錯的穿越者來說，似乎並不太難。他周歲便可識字，五歲開始入學，七歲能通六經大義，九歲日涌數千言終身不忘，十二歲更中了秀才。這些耀眼的光環，早已傳遍蘇杭，使他和唐伯虎、徐文長和張居正並列四大神童。

再說毛承斗，眾人在興頭上不放他離去，可他又不願去花天酒地，所以只得解釋道：「鄉試三年一次，我得專心籌備，還望諸位海涵。」

「豁達兄，你文章與制藝皆屬上等，此次鄉試必中解元，怎還如此盡心？」此人姓周，名鳳翔，字儀伯，江浙人士，詩詞文章極佳，與毛承斗關係甚為親密。周鳳翔說罷，眾人也紛紛附和道，稱毛承斗今次春闈奪魁已無懸念。

解元乃鄉試中舉的第一名，同高考省狀元差不多。毛承斗雖自信，但也不敢斷言，唯有謙虛道：「有儀伯兄在，解元我可不敢自居！」

眾人稍作談笑，見毛承斗去意已決，勸過兩回后也只好放他回去。毛承斗告別眾人剛上了岸，等候已久的小奚奴（小奚奴，其實是小男僕，小書童的意思。其中最著名的是李賀之僮。李賀騎驢，小奚奴捧古錦囊隨從，賀每得佳句，輒書之，以投錦囊中，曰「錦囊佳句」）章驫（biao第一聲），就快步上前攙扶道：「少爺，您可算玩膩了，老夫人都催幾回了！」

毛承斗眉頭一挑，急切問道：「小驫，夫人可說尋我什麼事兒？」

小奚奴章驫彎著身子道：「彩兒姐沒吱聲，想來不是急事。」

毛承斗聽罷，心裡也安穩了許多。畢竟如今是天啟七年八月，「丁卯之役」才結束不久。而父親的死對頭袁崇煥，也因為不救屬國朝鮮，才從遼東巡撫的寶座上給擄了下來。

事後，袁崇煥認為建虜雖然出兵朝鮮，但並非是全部主力都開赴朝鮮，在後方依然留有重兵。況且當時他正在修建錦州、大凌河、小凌河等城池，他希望乘建虜在朝鮮用兵之時把這些城池都修好，並且以「議和」作為「緩兵之計」來麻痹皇太極。

當然了，到底是袁崇煥為了修建錦州等城池麻痹了皇太極，還是皇太極以「議和」名義麻痹了袁崇煥，使得他在朝鮮用兵就可以盡遣主力。這其中辛秘史學家沒搞明白，毛承斗目前自然也看不透徹。

毛承斗先前的計劃是三年前考中舉人，再進京參加會試和殿試中得進士，最後去東江鎮為官，助父親一臂之力。當然了，其中也不乏想探一探老毛是忠還是奸。倘若父親是忠臣，那毛承斗肯定要拚命保之；可萬一是奸臣，毛承斗卻也想著勸老毛改邪歸正。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三年前他鄉試落榜，完全打亂了自己的章程。如今他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一旦過了明年五月，袁崇煥重新上位，定會第一個就會砍了父親的腦袋。若真到了那個時候，父親肯定是活不成了，歷史書上名族大英雄袁崇煥定然也會因此惹怒了崇禎，最後被千刀萬剮。

那他這個穿越者，想玩轉大明只怕難度也很大，……

ps：作者時常在想，倘若我回到了明末，要經歷著那段心酸的歷史，那麼我該如何選擇站隊？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極其重要，倘若政|治立場都搞錯了，估計也算是白白穿越了一回。

1、幫滿清。我想了很久，卻不敢苟同。可是歷史卻證明了一點，滿漢終究一家，如今幫滿人打漢人，似乎算不得天大的罪過。

2、幫皇權。我腦袋都想炸了，感覺也有點不可能。畢竟皇權代表著少數貴族人的利益，而且他們不為民牟利，卻競相壓榨人民的每一滴血，最後還把他們給逼反了……

3、幫李自成等造反派。我聽聞后，大喜。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感覺他們就是自己人，自己應該義無反顧的去幫他們，畢竟他們代表著無數的底層勞動人民。可是轉念一想，他們是造反派啊，而且還是失敗的那種，甚至滿清入關也和他們息息相關。若沒有他們造反，滿清豈能入關？

我迷茫了，那隻好讓毛承斗先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身邊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