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曲

回春曲

近日來,魔帝的脾性突然好了許多,著實叫魔宮內的一眾侍僕與將領驚詫難解。

虞九笙滿身殺戮血氣,平日里也對手下頗為苛刻,稍有不順便能責令其去刑堂受罰,秉性之暴戾、陰晴難測也是魔族眾人皆知的事兒。

正如此時,魔帝吩咐去尋來的草藥種子竟然被魔氣侵入了一半,靈草入了魔氣后便無法養活,這麼多的種子里也算是生生廢了半數。

虞九笙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小姑娘給哄了回來,如今祁清和願意隨她去魔域給她醫治,已讓女人心滿意足。她對於小醫仙偶爾提出來的要求可謂是無比上心、言聽計從,在祁清和面前當真乖順地像一隻被馴服了的凶獸。

對旁人露出利爪和獠牙,對姑娘卻只露出綿軟的肚皮。

女人負手立於前殿,指尖捏著一粒被魔氣侵入后開始隱隱泛黑的種子,正垂眸細細瞧著,眉眼中平靜無波,鳳眸中一片涼薄刺骨。

虞九笙隨手將種子碾碎了,這才正眼看了看面前跪著直顫的魔將。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袖:

「廢物,這點兒事情都辦不妥。」

「看來是最近孤待你們太過寬容了,既如此,你便去刑……」

「九九。」

姑娘含著些許無奈嘆息的聲音從內殿中傳來。

只一瞬,便叫女人的神色下意識地軟了軟,陰冷平靜的眸中掀起點點波瀾來。

「……滾回去好生反省,沒有下一次。」

虞九笙話音一頓,涼涼地瞥了魔將一眼,竟是為了這一句話改了意思。

死裡逃生的魔將臉頰上恐懼未散,此時又添驚增喜,神色混雜在一起,瞧著是頗為扭曲滑稽。

他恭敬地跪著行過了禮,身形化黑霧散去,頃刻間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女人不甚在意地移開眸子放他離開,自己將那被挑出來的剩下一部分完好無損的種子拎著快步走進了內殿中。

虞九笙一眼便瞧見了倚在窗邊軟榻上垂著眼帘細細翻看醫書的姑娘,一旁亮著盞雕刻出來的琉璃蓮花燈,暖色的光芒照在姑娘的臉龐上,叫姑娘眉眼間的溫婉柔和愈發動人心魂。

祁清和聽到了動靜,輕輕放下手中的書籍,抬眸去看朝著自己走來的女人,忍不住低低嘆息了聲:「我不是叫你莫要大動肝火嗎?」

「不過些小事,何必生氣呢?」

姑娘聲音輕軟,慢慢地說著她。

虞九笙彎了彎眸子,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上,自己走至祁清和的身旁坐下,側著身子將頭枕在了姑娘的腿上,含著笑耐心地聽著姑娘的訓斥。

小醫仙訓人的模樣也甚是可愛。

魔帝心中默默想著。

「……把手伸出來。」

小醫仙看著女人這副認真受訓的模樣,忍不住抿了抿唇瓣,抬手撫了撫她的髮絲,語氣也稍稍一緩。

女魔乖乖地伸出了手,仍舊趴在姑娘腿上不肯動彈,另一隻手正輕輕把玩著姑娘腰間系著的一個小香囊。

小醫仙不喜歡佩戴玉石腰墜,卻是偏愛藥草香袋香囊,經常做一些安神靜心的小香囊掛在腰間做飾。

祁清和凝神為女人把脈,愈是深入,眸中便愈加暗沉,眉心不著痕迹地蹙了蹙,心中微嘆。

虞九笙的病不是其他,是血脈詛咒。

她當初的幾十年間殺伐不斷,上下近十來個手足盡數死在了她的手上,另有扶持那些領主的魔族長老。

斬草除根,虞九笙深諳此道,卻也給自己留下了禍患。

斬殺血脈族親,牽動血脈詛咒。

這是那些慘死在她手下、心懷怨恨不甘的手足血親給予的最後一擊。

自此往後,筋脈將寸寸枯竭,神魂潰散,無葯可醫。

姑娘垂了垂眼帘,遮去了瞳孔深處的苦意與黯淡,卻陡然察覺到了自己腰間的香囊被人悄悄扯了扯。

她頓了下,垂眸看向了自己腿上枕著的女人,只見虞九笙正輕輕扯著她腰間的香囊不放,也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神色期待。

美艷倨傲的魔帝陛下眸子亮亮,期許地看著姑娘,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渴望。

我也想要。

這副模樣著實有些……乖巧可愛。

姑娘忍不住抿唇笑了,好看的桃花眼波光流轉,在一旁的燈光下愈加瀲灧,叫她腿上的女人都看愣了神。

祁清和含笑看著她,伸出手去捏了捏女人的耳垂,含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縱容和溫柔,低聲應了她:「明日給你做一個。」

虞九笙怔怔地看著她,眸色驟暗,唇角綻出了笑意,慢慢湊上去輕柔地吻了吻姑娘的唇角。

雪白的肌膚上微微泛紅,女人眸中含情,低低道:「禾兒真好。」

「九九還要摸。」

女人拉著姑娘的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頭上,又軟著身子趴到姑娘腿上去了。

祁清和都隨她,也順著她給她繼續輕柔地撫著發。

白皙纖細的指尖自墨發中穿過,在光線下竟是瞧著分外旖旎綺麗,讓偷偷注視著鏡子的虞九笙心中一點點升了歡喜與甜意。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

魔族的詛咒,無藥可救。

是她太過貪心,想要在最後的時間中跟姑娘在一起。

殺人也好,靠著其他陰邪的法子也罷,若能多活一日、多與禾兒陪伴一日,都是她賺了。

等她快要死了,她便想悄悄地將自己的一絲魂魄藏進姑娘的香囊中去,把自己攢下來的所有寶物都給青禾,送她回到人族。

禾兒年歲尚小,天賦極高,日後沒了她也能有一個光明坦蕩的未來和前途,或許……再過數百年……數十年……禾兒還會遇到一個比她優秀的、會永遠寵著禾兒不叫她傷心的意中人。

女人埋著頭,指尖細細摩挲著祁清和腰間的香囊,寸寸撫過上邊的花紋,心中不覺苦笑。

她埋頭得愈深了些,慢慢闔了眸。

在魔域的幾年中,祁清和為了給她醫治,日日研究醫書,方子換了一個又一個,效果卻微乎其微,虞九笙的筋脈還是在一點點地衰竭著,只是偶爾會因為她的方子用對而滯緩幾日,但幾日一過藥效便不起作用了,仍舊開始以原速枯敗。

期間,她還嘗試過針灸之法和煉丹,祁清和如今已能煉出上品的回春丹,一連煉出了十瓶左右,近乎將這市場上萬金難求的上品丹藥當做糖丸一般地給虞九笙服用。

可藥效如之前的方子一般,只起了幾日的作用便沒了效果。

藥房中的姑娘垂頭撐著桌子,有些疲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著手中醫書的目光都有些模糊,忍不住闔了闔眸。

身後一瞬顯出了女人的身影,很是心疼地攬住了她,抬手給她揉了揉額角。

「今日便不弄了,好不好?」

虞九笙抿了抿唇,垂眸輕輕吻了吻姑娘的眸子:「九九這幾日不想吃藥了。」

祁清和沒有說話,她只是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腰,指尖一點點用了力,將頭埋進了虞九笙的肩上,沉默許久。

「……我能救你的。」

姑娘陡然啞聲道。

「是,我知道,我的禾兒素來厲害。」

虞九笙垂眸撫了撫她的墨發,掩去了眉眼間的黯然和疼惜,柔聲安撫著。

「魔域中今日過節呢,我們出去轉轉好不好?」

女人含笑撒著嬌:「九九都快要悶死了。」

「……好。」

祁清和抬眸看了看她,微微舒展了些眉心,頷首應下了。

「出去散散心也好。」

她為女人撥了撥額角的髮絲,低嘆了聲。

魔族的節日實則與人族的也無甚差別,只不過風俗更為粗獷野蠻一點罷了。

每年只這一次招魂節,魔族們就將此視為結伴尋歡亦或是紀念親人的節日。

街道上溢滿了來往的魔族,分外熱鬧,店鋪的屋檐上也掛起了各色珠寶燈籠,明明暗暗的光芒灑落,襯得這周圍倒是有幾分詭麗起來。

祁清和年幼時也拉著虞九笙去那個小鎮上參加過人族的節日,但這幾年常常呆在魔宮中研究藥方,卻是沒見識過魔族的招魂節。

此時她拉著女人的手,頗為新奇地四處看了看,慢慢沿著魔域主城的街道走著。

虞九笙對這些景色較為熟悉,早已不感興趣,只側著眸子專註地瞧著身旁的姑娘,見她終於升起了些許興趣,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九九,我們去那兒看看吧。」

姑娘突然頓了足,指著不遠處聚集了許多魔族的地方,眸子亮晶晶地看向了女人。

「好。」

虞九笙挑了挑眉,頷首應下了。

她伸出指尖想要摸了摸姑娘的臉頰。

可惜祁清和並沒有注意她的動作,轉頭就拉著她跑過去了。

沒摸到姑娘的臉龐,女人有些無奈地笑了下,也隨她拉著自己跑。

那聚集著魔族的地方原來是一顆巨樹,上面掛滿了紅綢和木牌,每一個木牌上都有陣法保護。

祁清和看有許多魔族朝著那木牌動手,想必是要將陣法打掉才能取到牌子。

「這是什麼?」

她牽著女人,側身去問一旁的老人家。

老魔瞥了她一眼,目光在移至虞九笙時驟然一僵,隨後恭敬地垂下了頭:「這是魔族的姻緣樹,這樹上的木牌乃是一對兒,也只出現在今日。」

「過了今日就沒有了。」

姻緣樹啊。

祁清和眨了眨眸,默默看向了一旁的女人。

虞九笙被她看得心軟,有些失笑地抬手捏了捏姑娘挺翹的鼻尖:「想要?」

女人挑了挑眉梢:「禾兒求求我。」

求求我,我便什麼都給你弄來。

姑娘一呆,下意識看了看身旁的魔族,卻見那老魔也乖覺地偏過了頭。她咬牙看了看樹上的紅綢與木牌,最終還是通紅著臉頰,在女人含笑溫柔的目光下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軟軟地求她:

「求求九九,禾兒想要木牌。」

姑娘垂著腦袋,露出一對紅紅的耳尖來,叫女人眸中笑意愈深,愛憐地執著她的指尖親了親:「九九這就去給禾兒弄來。」

她也捨不得再逗易羞的姑娘,趕緊轉身抬起了手,魔氣凝結於指尖,灼熱的氣息瞬間爆裂沖射去,將樹上的一對木牌打了下來。

這陣法,是化神期的。

祁清和有些欣喜地接過了女人遞來的一塊木牌,忍不住彎了彎眸。

虞九笙在給她的那一瞬,便寫上了她們的名字。

女人看著姑娘露出的笑顏,輕輕彎了彎唇。

她當真是個貪得無厭的魔。

在那一瞬,她心中想著……

若是日後她死了,禾兒是否在看見這塊木牌時還能記起她……還能對她留著那麼幾分情意……

祁清和垂眸仔細地撫著木牌上的字跡,眸色暗了暗,眼帘微顫。

她只一瞬便收起了這些異樣,抬眸深深地瞧向虞九笙,將女人的容貌都寸寸刻入了心中。

在虞九笙注意到她的目光轉眸看來時,祁清和對著她輕輕笑了笑:「走吧,今晚多逛逛。」

「好。」

虞九笙頷首應了,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們走得不快,像是一對凡人,沿著歡鬧的大街慢慢走著,途中有趣特別的風景都相伴欣賞看過,平靜而從容,偶爾會親密地駐足.交換一個擁抱或者親吻。

一條路,好似一生。

虞九笙的腰間佩戴著祁清和為她做的小香囊,與姑娘腰間的那隻香囊一般,隨著她們行走的步伐而輕輕搖晃著,散著淺淡的草藥香。

很快已至深夜,主城的街道也被她們盡數逛了下來,姑娘側過身子晃了晃女人的手。

「我們回去休憩吧,我好幾日沒睡過覺了。」

祁清和看了看四周,抿著唇瓣突然湊過去親了親虞九笙的臉頰,隨即垂下眼帘小聲道。

被陡然甜軟的吻親愣住的魔帝怔怔地看著她,本想張嘴說些什麼,卻是先一步心疼了,連忙點頭應下,唇角笑意愈濃,揮袖帶著姑娘回了魔宮寢殿內。

沐浴更衣,零零總總又過了一會兒,她們才躺上了床榻。

祁清和窩在她懷中,感受著女人輕柔地撫摸著她髮絲的力道,慢慢闔了眸。

不遠處的燭火被虞九笙彈指揮滅了。

女人垂眸看著她安睡的模樣,每看一眼心中便愈發喜愛一分,漲漲滿滿的感覺溢出,叫她的神色也不知不覺地柔軟了下來。

「好夢。」

虞九笙用著氣音給姑娘送去了祝福,自己也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

難得好眠。

枕邊的香囊慢慢散發著淺淡清雅的香味。

然而,就在她氣息平穩的不久后,懷中熟睡著的姑娘陡然睜開了眸子,伸手去在她脖頸出輕按,送她進入更深的睡眠中。

祁清和撐起了些身子,將昏睡著的女人溫柔地攬入了懷中,撫了撫她的臉頰。

睡時的魔帝陛下散去了平日中眉眼間不覺的鋒利與幽冷,瞧著倒是乖順,讓姑娘抿唇笑了笑,垂頭送予了她一個甜軟的吻。

「好夢。」

小醫仙有一秘術,可更換血脈、重塑筋骨。

白骨生肉、起死回生亦不在話下。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代價。

祁清和回到了最初時的那間小木屋中,披散著滿頭的白髮,穿著一身灰藍的長裙,靜靜地坐在了小木屋的門口,倚著門檻看外邊愈暗的天色。

又快要下雨了。

姑娘默然想著。

果然,不過多時,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點,寒意慢慢升騰散開。

晶瑩的水珠自屋檐邊垂落,模糊了她的視線,偶爾幾滴灑落在姑娘的臉頰上,冰冷得讓她下意識顫了顫。

但隨即的,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來,似是無奈,卻又止不住地欣喜。

漫天大雨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她的心上人吶。

「別動,我就想在這裡坐一會兒。」

「禾兒想與九九說說話。」

姑娘嘆息著制止了女人的動作,軟聲撒著嬌,歪著腦袋去看了看女人臉上冰冷的神色,也不懼,只輕輕地笑著問她:「我現在是不是變醜了?」

虞九笙閉了閉眼,唇齒間溢出的苦澀之意近乎要叫她落淚。她張了張唇瓣,一時間失了聲,吐露不出半個字來。

懷中的姑娘依偎著她,仍舊靜靜地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

「莫不是真的丑了?」

祁清和笑嘆著,想要去摸一摸女人不知不覺通紅了的眼眶。

她的下顎都在不住地顫著,壓抑而隱忍,看起來像是要崩潰了。

虞九笙最終啞聲回答了她:「……不醜……禾兒最好看……」

「那便好。」

姑娘輕輕軟軟地笑了,有些心疼地撫了撫她的眸子:「莫哭了,叫我好生心疼。」

滾燙的水珠垂落在她的臉頰上,讓姑娘也微微頓了頓。

祁清和四肢都沒了力氣,有些費勁地抬手去為她擦了擦淚水,也斂去了臉上的溫柔的笑意。

「……當年你走後……我到處尋你……」

「……一年又一年……叫我都有些絕望了……後來……魔域傳來了消息……說是新任魔帝手段狠厲……」

姑娘垂了垂眸:「那魔帝的名字……叫做虞九笙……」

祁清和苦笑:「我從那時才曉得,原來我與你之間離得這般遠……」

「……九九啊,你總是站得那麼高……叫我怎麼也觸摸不到……」

倦意如泉涌般溢上神識,讓姑娘臉色愈發蒼白起來,無力地闔了闔眸。

身後的女人抱得愈緊了,埋頭於她肩上,不住地落著淚,哽咽著說不出話。

擁著她的那隻手都在微微地輕顫著,不停地為她傳去靈力。

可是無用,筋脈已毀,丹田俱廢,虞九笙傳去的那些靈力就像是滴水落入了大海中,掀不出半分波瀾。

姑娘低低地喘著氣,明明聲音已虛弱得幾乎發不出來,可氣息卻愈來愈沉重,像是快要碎裂的丹爐。

虞九笙緊緊握著她的指尖,神色近乎於空洞,惶恐地吻著她的指尖,一聲又一聲地從咽喉中擠出幾個字來。

「……對不起……」

姑娘抬眸看了她一眼,滿目疼惜地想要抬手,卻怎樣都沒了力氣。

素來明亮的眸子一片死寂沉沉,不詳的黯淡之色蔓延著,讓她愈發疲倦起來。

「……那日……阿墨與我說起了你……」

她低低說著:「……我一見著你便有些氣……就問她……誰會留在原地……等你二十年呢?」

姑娘的聲音愈輕了,飄散在雨水之中,卻叫女人聽得清晰。

她的眸中閃爍出了些許的水霧,唇角流露出了些許苦澀,略顯自嘲。

「……後來想一想……原來那時是在笑我自己……」

祁清和微闔眸,晶瑩灼熱的淚珠便從眼尾滑落,她垂了垂頭,含著哭腔低低地嘆。

「……是我……等了你二十年……」

「……九九……你叫我好等啊……」

虞九笙死死抿著唇,眸中猩紅一片,身子不住地顫著。她垂眸去吻著姑娘的白髮,那樣刺眼的色彩透過了眸中的水霧,一瞬間如刀子般剜在她的心頭。

「……不會了……禾兒……」

祁清和眼前徹底昏暗了下來。

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她忍不住蜷縮了些身子,隨著昏沉的意識漸漸闔了眸。

抱著她的人很暖,握著她指尖的手也攥得極緊,好似一鬆開她便會消失了一般。

可是祁清和再沒有力氣去與她說說話……去哄哄傷心欲絕的女魔了……

她只是用著最後一點點的勁,小聲地哭泣著乞求女人:

「……我給你準備了許多的蜜餞……藏在殿里……」

「……莫要再將我丟在雨里了……那水……打得我又冷又疼……」

眼尾凝聚著的最後一滴淚垂落,耳畔的聲響慢慢遠去,意識消散。

「……九九啊……」

指尖無力鬆軟開來,姑娘唇邊的氣音混雜在雨水中,隨著寒意逝去了。

「……禾兒?」

女人顫抖著的聲音低低響起,仿若害怕驚到了誰一樣。

「……禾兒……莫要嚇我……」

「……九九知錯了……」

「……禾兒……」

女人的身子顫得愈加劇烈了,近乎要抱著懷中的姑娘匍匐在地。

雨下得愈大了,水珠狠狠砸落在地面屋檐上,發出爆裂的聲響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逐漸響徹這片天地。

像是刀子割肉,一點點磨著她的心尖。

痛不欲生,卻求死不能。

這條命,再不是她的了。

——————

整個修真界都知曉的,魔族女帝瘋了。

她用盡一切的手段布陣招魂,企圖逆天改命,但次次失敗、一無所獲。

她愈發的暴虐嗜殺,卻又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穿素裙、將魔宮都布置成淡雅的模樣。

她在寢殿中藏了一具女屍,花費天地靈寶,借之保持屍身不腐、一如沉睡。

……

江州城浮世館的新任領事人蘇京墨後來也見過她一次,歸去后卻久久不能言。

曾經倨傲美艷的女人如今穿著一身素裙、佩戴著香囊,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之間竟都是另一人的痕迹。

她是虞九笙,卻一點點活成了青禾的模樣。

思念成疾,偏執瘋魔。

世間情字的苦楚,生生將她給逼瘋了。

【回春曲聲聲響,叫人也斷了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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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鬧,我很甜聽我的,這是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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