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個叫謝臨淵的新人輪迴者現在朝著正廳來了,對不起老時,我沒能攔住他,你快跑,一定要記得猥瑣發育。】
冰冷的月光穿透窗框,擲在地上照亮了這一個古舊的城堡。
正廳里,出演這次新人副本關卡boss的時煜站在正廳中央。他全身沐浴在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下,那張本就沒有半點血色的臉瞧著好似比那月光看著都要蒼白幾分。
而在他眼前,一個輪迴者決計看不見的虛擬屏幕正靜靜地立在這裡,屏幕上正巧就是這句彷彿死亡預告般的信息。
——那是來自於他在這個副本里的管家、也是這個副本的小boss發來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在這個副本的其他NPC都接二連三地死亡掉線后,他的副手為此主動走出正廳去打探消息,然後在脫離副本前最後給他留下了這麼一句提醒。
時煜怎麼著也沒想到,自己在升職后第一次成為關卡boss時,會遇到這麼個麻煩的刺頭。
只是通過其他NPC脫離副本前驚慌失措之下留下的那些訊息,他幾乎就已經能想象到自己的那些同事死在那個新人手下時,那副格外凄慘的模樣了。
他看了看這個副本NPC聊天室位於左側的頭像。一眼掃過去幾乎儘是一片死亡掉線的灰色,只剩他這個關卡boss還倔強地留在這個新人副本里。
時煜停下了自己想要回復的念頭,看著這個只剩下他一個人在線的聊天室,沒忍住嘆了口氣。
他倒是挺想像他同事說的那樣,為了最後的勝利暫時丟棄自己作為關卡boss那莫須有的尊嚴,苟住自己的小命,然後像是自己過去遇到的那些輪迴者一樣在副本里猥瑣發育。可問題是,在這個作為決戰場的正廳里,除了那扇供輪迴者進入與他見面的門外,整個房間里就沒有其他能離開的路了。
只要他敢推開那扇門離開,恐怕之後沒多久就會和那個煞神來個面對面,直接就是一個開門殺。
更別說,作為新人副本的關卡boss,為了平衡數值,讓那些新人輪迴者不至於在人生最開始的副本里就全數打出一個gameover,他的能力也有很大限制。作為關卡boss的大多數技能都得在與輪迴者見面后才能開始讀條。
現在的他,恐怕能力也就是尋常小boss的水平。這樣的實力放在以前確實能把這些新人輪迴者唬住,可如今這一次,他的同事已然在不久前就用自己的脫離副本的結局來告知他硬碰硬的最終結果。
他怎麼就這麼倒霉,在升職后第一次的副本里就遇到這樣的一個輪迴者。就算是以前論壇里也有同事偶爾會發帖感慨「新人都是怪物」,但以前其他副本里被譽為怪物的新人也沒有哪個會離譜成這樣啊……時煜越想越難過,他強制性地控制住自己稍有些發散的思維,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在輪迴者進門后拖延時間」上。
只是還沒等時煜想出個具體章程來,門外越來越響的腳步聲便昭示了那個新人輪迴者正在朝著這裡靠近的事實。
隨即,伴隨著硬物被大力砸在門上的「哐當」聲,正廳的大門敞開,那個新人輪迴者的臉出現在了時煜面前。
……老實說,謝臨淵的臉其實並不難看,甚至從樣貌上來說,放在平時還能讓時煜順口誇上一句帥氣。可放在這個情境下,時煜在對上這麼一張臉后,只覺得這比自己那些缺胳膊斷腿、刻意恐怖的同事看著都要來得可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時煜才算是看清了對方手上拿著的那個連著弄死了他幾十個同事的武器——一支沾滿了血的木製棒球棍。
棒球棍靠近握把的那邊貼著一張畫著不知名符文的符咒,另一頭則是浸透了他同事的鮮血。估計再過一會兒也會沾上他的。
這種在輪迴者新人時期無償發放的新手武器,放在以前也就是拿在手裡意思意思,就比那些在掙扎時順手抄在手裡的非常規的武器——椅子凳子好上一點。
時煜在以前看得最多的,也就是那些新人輪迴者在面對鬼怪時,尖叫著把它們拿在手裡,揮著讓NPC聽個風聲,哪能想到這種拿在手裡就是砸著聽個響的玩意兒還能有今天。
「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在這短短几天里就找到那些過去的真相,只可惜……」時煜看著謝臨淵拿著踏入正廳,雖然心裡還有點慌,不知道之後要怎麼拖到讀條成功的時間,但常年在副本出演NPC的職業素養已然讓他在見到輪迴者時下意識開口,說出了自己事先準備的開場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這座原本安靜伏在月光下的城堡像是被什麼東西驟然點燃了一樣,窗帘無風自動,從底下燃起了火苗。
這座城堡活了過來,回到了幾十年前死於火焰的那一天。
時煜身上也跟著燃起了火焰。
在副本的設定中,他也是那個因為家族齟齬而死於幾十年前大火的小少爺。只要等到之後身上的火燒足,他的技能讀條成功徹底解封,他或許就有了能與謝臨淵正面對打的實力。
他按著原本的劇本念著自己的台詞,這段關卡boss技能讀條、沒有行動純粹嘴炮的時間放在不久前,恐怕也就是副本對這些新人輪迴者最後的仁慈,但放在現在,這就是謝臨淵加在時煜身上的奪命詛咒。
謝臨淵看起來顯然沒有留在原地和副本boss談天說地的興緻。他無視了正在背台詞試圖拖時間的時煜,提著棒球棍快步上前,對著對方的頭直接就是用力一掄。
時煜未完殆盡的話直接就被這麼一棒球棍卡在了喉嚨口,他後退著躲開對方的攻擊,然後被對方有意識地逼入了死角。
這恐怕也是第一次有關卡boss被輪迴者逼得這麼狼狽了。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眼看著對方一邊攻擊一邊起手畫陣,在之前就提前得知自己有好幾個同事就是這麼被弄死的時煜簡單算了算雙方讀條的時間,當機立斷決定改變策略。
他的大腦在此刻瘋狂運轉,試圖給自己找到一條合適的生路。
在符合人設的常規操作都被快速排除后,或許是對面的謝臨淵逼得實在太緊、給他的壓力太大,又或者說過去讀到的那些民俗故事最終在這一刻給了他靈感,緊急關頭之下,時煜腦子一抽,用近乎於賭博的方式掏出了他身上帶著的通關鑰匙和獎勵鑰匙,選擇了一個非常規的方法。
「親愛的輪迴者,請問您想要的是這個通關鑰匙呢,還是這個獎勵鑰匙呢?」時煜後退一步,露出了一個格外佛系的微笑,說話的語氣像極了那位故事裡的河神。
要不是那火焰依舊在他身上恆久燃燒,怕是都要覺得這是個走錯了片場的演員。
對面的新人輪迴者似乎是被關卡boss突然表演的這一手驚住了,連帶著手上的動作都跟著頓了頓。
……不過也是,在無限遊戲里表演這麼一個劇情,換哪個輪迴者在場,怕是都得被驚得愣上一愣。
時煜眼前一亮,覺得這一手八成有用。
他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手上抓著的兩把鑰匙,心裡希望眼前的這個新人輪迴者在順著他的話走劇情做選擇題時,能在最後給他留下一個鑰匙。
畢竟他們這些NPC在副本里也是要衝業績的。多留下一個鑰匙在手裡,他最後能拿到的積分估計也會多一點。
然而時煜心底的那點小期盼顯而易見地落空了。
謝臨淵畫陣的讀條迅速結束,然後對著他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做什麼選擇題,只要我能打死你,這兩個鑰匙不都是我的么。」
似乎是怕他死得還不夠快,對方緊接著還咬破舌尖,奢侈地用一口舌尖血加持法陣,也算是對他這個關卡boss的額外尊重。
時煜眼前一黑,人當即就就脫離了副本,回到了後台。
。